望着歐陽紂和桂翼虎緩緩離去的背影,天命帝心情複雜。
“丞相,你覺得朕剛纔表現如何?”天命帝一動不動地看着夕陽,輕聲問道。
“陛下深謀遠慮,臣深感佩服。”
“咱們君臣間就別說這些客套話了,有什麼說什麼?”
胡旦說道:“陛下讓娜玉公主入學,是因爲更好地監視她,這無可厚非,反正那些妖精太學生也早晚會聯繫她,不如讓她入學。”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一定要打,我們是要在這場戰爭取得最大的利益的。怎麼讓娜玉心甘情願地讓出最大的利益,纔是要解決的難題。”
胡旦走到書桌前,打開地圖,天命帝來到他身邊,細心地聽他講解:“陛下請看,東勝神州與西牛賀州之間只有崑崙山和天山相連,烙原是兩山交匯處唯一的平原。想要進攻西牛賀州,就要從烙原灣乘船,烙原灣中可沒什麼大的島嶼用來補給和駐紮。”
“我們的兵力現在最遠只能駐紮在烙原,原因無他,烙原可產糧。可如果我們能夠拿到西牛賀州的產糧地呢?”
天命帝看着地圖眉頭緊鎖,思忖片刻說道:“你是想讓娜玉心甘情願地割讓土地,讓我們的軍隊駐紮,甚至墾邊?她會答應麼?”
“會與不會,就要靠成勻館的教育以及出兵的時機了了。”胡旦飽含深意地說。“陛下讓她入學,是步絕好的棋,之後的出兵實際的選擇還要再看情況。”
天命帝點着頭,高興地說:“胡丞相不愧是先皇器重的人,果然高見。不過朕聽說,桂御史的兒子欺負了你的女兒?可有此事?”
胡旦平靜地說道:“陛下聖明,臣的家事到讓您費心了。不過公是公,私是私,這件事我會報案給大理寺,請他們秉公處理,我絕不私了。若是桂坤真有過錯,請大理寺做主就是;若是小孩子間的玩鬧,那就一笑泯恩仇罷了。”
“既然如此,朕也就不擔心了。”天命帝微笑着說。“不過朕聽說桂坤在京城有個混霸王的綽號,實在不好聽。朕以爲這名號有辱朝廷臉面,你想辦法讓桂坤收斂一點。”
“臣遵旨。”胡旦躬身施禮,天命帝說完,便回太極宮去了。
胡旦坐回位置上,拿起算盤繼續噼啪地打了起來。
……
宮牆外,歐陽紂和桂翼虎走出宮門,桂翼虎再也支撐不住,摔倒在地上。
“怎麼了你?”歐陽紂扶起他,疑惑地問。
桂翼虎的下人急忙跑過來攙起他,搬來馬紮給他坐,他有氣無力地說:“陛下對我聖恩寬厚,我有些驚訝罷了。”
有些驚訝?怕是驚嚇吧,歐陽紂腹誹道。
歐陽紂自己何嘗不驚嚇?當那個十五歲的小皇帝說出娜玉公主的時候,歐陽紂就覺得自己不認得他了;當小皇帝以胡旦年老爲由,讓他們三人輪值尚書省時,他便覺得後背發涼了。
“我先回去了,桂御史,你早些回家吧。”歐陽紂打着若有若無的招呼,坐上馬車,回到家裡,他現在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思考。
……
桂翼虎回到家中,越想越氣,抄起家法,徑直走到桂坤的房間門前。
“少爺,不要。”
桂坤的房間裡傳來嬌滴滴的話語,桂翼虎面目猙獰,一把推開房門,就看見桂坤在那裡調戲婢女。
“你個孽障!”桂翼虎手執家法,毫不留情地向桂坤抽去。那婢女見勢不好奪路而逃,桂坤則被桂翼虎手中的家法痛揍,躲都躲不開,只能在房間裡狼奔豕突慘叫連連。
桂翼虎的妻子不知何時來到門前,看到他痛打兒子,心疼不已,急忙攔住他:“你這是造什麼造孽啊,這可是你親兒子啊。”桂坤見到救星,連忙躲到母親身後。
“我就當沒他這個兒子,看我打不死他!”桂翼虎五官扭曲地咆哮道。
桂夫人嚎啕大哭,對着桂翼虎撒潑:“好好,你把我們娘倆都打死吧,你打啊。我三十六歲那年,懷胎十月,才讓你老來得子,你不知道珍惜也就罷了,還不認你這個兒子?”
“你就這麼一個孩子啊,她胡家好幾個孩子呢,就算被昆兒糟蹋了,又算得了什麼?大不了娶了就是了。”
“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桂翼虎氣的鬍子都翹了起來。“兒子都是你慣壞的,他的混腦子除了女人就沒別的,我看這個家遲早得毀在他手上!”
桂翼虎氣鼓鼓地走了出去,把家法一扔,頭也不回地走回正室。
“老爺,丁允之來了。”
“讓他滾!”桂翼虎正在氣頭,誰也不想見,可轉念一想到丁允之背後的依雲長公主,急忙改口。“哦,不,叫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丁允之來到前廳,拱手施禮:“見過桂御史,聽聞今日桂御史蒙陛下召見上朝,長公主特讓我來看望您。”
“坐吧。”桂翼虎面無表情地邀他落座。
看着桂翼虎情緒低落的樣子,丁允之疑惑地說:“桂御史爲何垂頭喪氣,難道朝堂上胡丞相向您發難了?”
“那倒沒有,不過咱們這個皇上,可是讓人看不透了。”接着,桂翼虎將在尚書省衙門裡的事情一一道來。當然,自己被胡旦嚇到失態的事情便隱去不提了。
丁允之驚訝地問道:“您覺得胡旦接娜玉公主來京,是出於什麼目的?”
“胡旦?怎麼可能是他去接的?”桂翼虎說道。“胡旦想要去接她,最起碼要知道她長什麼樣吧?他派出去的人要受娜玉信任吧?他胡旦要想完成這兩個條件,就必須驚動禮部,其次還得有陛下的信物,妖精公主纔會相信使者的身份!”
“可我自己就掌管禮部,我怎麼不知道?他又怎麼要得陛下的信物,比如中旨之類的?”
桂翼虎停了下來,給丁允之思考的時間。他很想看看,這個被依雲長公主看重的小子到底是什麼貨色?
丁允之思慮片刻,便說道:“是陛下派人前去接應娜玉公主,並且還帶着足以讓她信服的人或物?難道陛下已經有了一個足夠嚴密且只對他負責的組織?要不然娜玉公主到國內的消息他是怎麼知道的?”
說到這裡,丁允之也閉上了嘴。當今聖上不過十五歲,卻悄悄地織起一張有效的情報網,連外國公主的確切位置都知道,而他們卻後知後覺,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誰知道是不是隔牆有耳,誰知道今天丁允之到訪的事情,會不會已經傳到了陛下的耳朵裡?丁允之有些後悔,自己好像不應該來這兒。他只好輕咳一聲,緩解尷尬。
看着丁允之的表現,桂翼虎心中感慨。丁允之雖有些稚嫩,該想到的事情不僅想到,還能夠及時作出反應。哪像自己的兒子,腦子裡除了女人什麼都沒有,他真不知道自己怎麼生出桂坤這種廢物來?
“丁賢侄莫慌,吾等問心無愧,不怕半夜鬼敲門。”桂翼虎自信地說。“我那兒子要是有你一半聰明就好了,我也省心了。對了,歐陽將軍那兒你去了麼?”
你真的問心無愧麼?丁允之心中問道。
“剛剛去了,歐陽將軍所講的與您說的有些出入,不過無傷大雅。”丁允之微笑着回答。
桂翼虎老臉一紅,自己被胡旦嚇得失態的事情還是被丁允之知道了:“既然如此,丁賢侄應該對依雲長公主有所交代了,老夫累了,恕不遠送。”
見桂翼虎下了逐客令,丁允之也不自討沒趣,起身告辭。
這次桂府沒白來,除了瞭解到現任皇帝的深沉城府之外,最大的收穫就是胡旦了。
“陛下以體諒胡旦年老爲名,竟然讓桂翼虎和歐陽紂分擔尚書省的壓力,胡旦竟然還同意了?他是真的力不從心還是畏於新皇的壓力?”
“不管怎麼說,胡旦的權利確實是被限制住了,而且還是皇上的旨意。有意思,這纔是有用的消息。”想到這裡,丁允之嘴角翹起微笑,只想儘快把這消息告訴依雲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