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女英苦笑一聲,悄聲地問道。“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爲什麼還會怕死?”
她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不,你不怕死,你是怕我濫殺無辜。”
“你還是不相信我。”
石元吉別過頭去,不再看着女英,言不由衷地說道:“抱歉。”
女英走到石元吉面前,輕聲細語:“不是我不想救那些凡人,是我救不了。湮滅之力代表創造和毀滅,但創造只是調動物質的變化,它無法控制思想。”
“你是神明,黑明是豸獬,都是代表着太虛中的某道法則,無可代替。可凡人不是,我能夠救活他們的肉身,但他們的思維,早就煙消雲散。”
“當他們復活之後,思維早已變化,不再是從前的他們,你想要這樣的復活嗎?凡人不是竭往山的麻雀。”
石元吉吃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英,心裡有些後悔和愧疚,真誠地說道:“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女英捂住了他的嘴,臉上再次泛起嫵媚但略帶苦楚的微笑,撒嬌一般地抱怨道:“沒關係,反正在你眼裡,我也不是人,隨便你欺負我,我能說什麼。”
你本來也不是人嘛,石元吉皺着眉,在心裡無奈地腹誹道。
女英見到石元吉愧疚的神情,心裡暗喜,繼續哀怨地說道:“你也可以繼續欺負我,反正你也是說話不算話的,哼。”
石元吉看着女英楚楚可憐的樣子,一瞬間竟想着抱住她,給她安慰和愛撫。但理智還是讓他冷靜下來,他平靜地說道:“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休要污衊我。”
“在金烏觀你說了什麼?在這間書房裡,你說了什麼?”女英輕聲細語地埋怨道。“我濫殺無辜了嗎?爲什麼你就像提防天狼一般提防我?”
石元吉被問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女英上前一步,與石元吉幾乎貼到一起,吐氣如蘭:“還記得我們的約定麼?我是你的妻子,但沒有夫妻之實;你要我坐鎮乞活軍,做河東災民的保護者。”
“你都記得麼?”
石元吉不敢看女英的眼睛,下意識地退後一步說道:“記得,我也說話算數。”
“那就好。”女英莞爾一笑,自然而然地挽着石元吉的胳膊,向書房外走去。
“這是去哪?”石元吉略微掙扎,有些抗拒地問。
“去吃飯啊,你不餓嗎?”女英有些吃驚地說。
……我還真不餓。
石元吉突然想到了什麼,赫然問道:“剛纔那一套有一套的說辭,不會也是娜玉教你的吧?”
女英有些得意地媚笑道:“不,是我自己想說的。”
正房裡,石元吉食不知味地吃着飯,不知爲何他的心裡特別慌亂。女英微笑着時不時看他一眼,竟讓他心悸不已。
好不容易將一碗飯囫圇灌下肚,他便急匆匆走出房門,頭也不回地就要返回書房。
“你去哪?”女英略顯驚愕地問道。
“我去書房。”不知怎麼,石元吉停下了腳步,有些慌張地解釋道。
“你難道不睡覺麼?”女英飽含深意地笑着說。
石元吉回過頭來,眉頭微皺地看着女英,思忖片刻說道:“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爲什麼不在正房睡,免得外人嘀嘀咕咕?”
侍立在女英身側的下人們聽到這話,很是驚訝,一言不發地面面相覷,紛紛睜大了好奇的眼睛,似乎聽到了什麼大秘密。
女英嫵媚地輕笑一聲,默默地點了點頭。
“娜玉教你的?”石元吉側臉看着女英,等待着答案。
“看來我還是不懂凡人的想法。”女英直直地盯着石元吉,表情複雜,說不出是惋惜還是疑惑。
“你是怎麼猜到的?”
正房的下人們聽到這些話,哪還敢好奇?一個個乖巧地低下了頭,不敢直視石元吉和女英。
石元吉沒有回答她,看着下人們受到驚嚇的樣子,不悅地說道:“你不應該說出那句話。”
“他們遲早會知道的。”女英不以爲意地笑着。“天狼雖然無法真身降臨,但可以讓摯爪先行,你瞞得住他們麼?”
石元吉聽罷,有些泄氣,遲疑片刻便不再搭理女英,轉身便走。
“收拾起來吧,給侯爺在書房鋪好被褥。”女英恍然若失地說道。
下人們如臨大赦,個個面帶驚恐地忙碌起來。
……
從書房中醒來,石元吉連早飯都沒吃,急急忙忙地就趕到了成勻館。隨便買了早點,便打算將昨天做好的紙袋,交給元讓。
他能想到人種袋的研究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也能想到人種袋會有多大的實際用處。可現在這一切都不是重點,他得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對付摯爪上。
那紙袋的神奇之處,一經出現,就讓獨孤明,元讓,宇文莉和娜玉驚訝不已,一時說不出話來。
元讓拿着那枚紙袋,不可思議地說道:“這不會是你師父留下來的法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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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只是我昨天才搞清楚它的原理,做出了這個紙袋,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大規模普及。”
石元吉有些擔憂地說。
“這麼着急?”獨孤明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元吉,這可不是一般玩意兒,從來沒有能夠將物品收進空間裡的法術,你這可是獨創。”
“這得賺多少錢啊,你想不到麼?陛下不是把奧具廠賜給你了麼,你就在奧具廠大規模生產,日進斗金,可千萬別急。”
看着獨孤明關切的模樣,石元吉很開心,點了點頭說道:“師哥說的對,可時不我待,如今顧不得把它變成生意了。”
“獨孤師哥,宇文師姐,你們都是八柱國的子弟,我希望你們將此項法術交給他們。”
此言一出,在場的衆人紛紛大吃一驚,就連娜玉也微微驚愕,但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恢復了平靜。
宇文莉緩緩地問道:“交給……誰?”
“當然是八柱國。”石元吉端着架子,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微笑着說。“要是師哥和師姐肯進入奧具廠,參與研究和生產,那就更好了。”
獨孤明莫名地嘆氣說:“當初胡旦也很急,非要我們研究出更強的燃燒泵,而你當上重合侯後,比他還急,連技術都要給出去。”
“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相信你,不就是去奧具廠麼,我去就是了。”
宇文莉不如獨孤明那麼積極,卻也開玩笑的地說道:“好吧,不過得多給錢。”
“一年一百兩,籤五年契約。”石元吉爽朗地笑着說完,隨後問道。“元師哥,青裴鋼的研究怎麼樣了?”
元讓捏了捏太陽穴,眉頭微蹙,顯得有些喪氣:“還在一個個配方嘗試,至少半個月之後才能搞出來。”
“元吉,你太心急了。摯爪的事情是很急,但你急不得,事緩則圓,你要是急了,事情就可能辦不成了。”
石元吉聽罷,認真地稱是,隨後和衆人告別,打算去守藏閣五層,看看熙枰石在大虞的時代,到底在做些什麼。
娜玉歡快地追上了他,一把將他攔住,微笑着說:“元吉哥哥,昨天晚上,過得怎麼樣?”
“我昨晚在書房睡了一晚。”石元吉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娜玉公主,我和女英之間的關係……怎麼說呢,不是你想的那樣。”
娜玉調皮地反問道:“我想的哪樣?”
石元吉被問住了,愣了一會兒才說道:“祂是神明,和凡人,和妖精都不同,你要小心……”
還未等他說完,娜玉便打斷了他,眼神裡流露出一絲不滿:“元吉哥哥,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哼。”
說罷,娜玉氣呼呼地跑回了地下室。
不管是女妖還是女人,都是不可捉摸的物種,石元吉腹誹道。
他徑直走到五樓,打開黑門,衝着啓佑林的畫像走去,拿起了熙枰石的小冊子,細緻地翻看起來。
“熙枰石啊,你到底在做什麼?身爲螢惑分身,卻待在盤古天不走了,難道你真的是在找盤古的神位?”
“只可惜,熙枰石似乎不知道天奎玉的本質。可是啓佑林接到的神諭,大部分確實都是關於追殺摯爪的。”
石元吉掃過十五幅畫像,數了數各個畫像下神諭記載的數量,不免再次爲啓佑林感到憋屈。
啓佑林的神諭記載數量快趕上其他天啓的總和了。
“都是在尋找和追殺摯爪,看不出什麼問題。”他放下記載,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加把勁。“看來只能去問熙枰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