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翼虎的宅邸裡,聚集着失意的燕王和其他七位皇族。桂翼虎端坐在首座,看着燕王他們鬱悶地坐在一起,一言不發。
在他們旁邊,獨孤龍和獨孤信不甚安穩地坐在一旁,他們早已從燕王等人的口中知道了興慶山的情況,心裡起了波瀾。
“你們沒看到麼?是一條龍,不是幻術,不是法器,是真真正正的一條龍。”
一名皇族唉聲嘆氣地說道,手上打着顫,顯然還未從驚訝的情緒中走出來。
其他皇族聽罷,個個沉默不語,要麼自暴自棄,要麼憤憤不平。
那名皇族一拍大腿,哀嘆道:“你們說句話啊。難道咱們還真的和重合侯對着幹呢?”
“我當然看見了!”燕王將茶杯甩了出去,咆哮道。“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別拐彎抹角!”
那名皇族白了燕王一眼,登時閉上了嘴。
燕王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們是不是以爲,自己只要投靠了重合侯,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說罷,他環視一週,見無人應答,自信地繼續說道:“別想了,啓武歌現在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們以爲他重合侯是吃素的?”
“你們貪了多少救災糧和救災款?你們手下有多少老百姓的人命?”
“你們以爲重合侯和你們一樣姓啓,就覺得和他是一家人了?他和陛下才是一夥的!”
一名皇族小聲抱怨道:“陛下不也是姓啓麼?”
燕王瞪了那名皇族一眼,神秘兮兮地說道:“你怎麼知道陛下就是我們知道的陛下?而不是被重合侯調了包?”
此言一出,獨孤龍和其餘皇族紛紛睜大了眼睛,卻不敢和燕王對視。桂翼虎端着茶碗,無聲地嘆了口氣。
只有獨孤信,聽到這話後,嘴角泛起了玩味的微笑。
燕王將在場一切人的表現看在眼裡,心裡不禁安穩,繼續循循善誘地說道:
“就算陛下還是陛下,可誰知道他是不是被重合侯控制了?你們難道沒看到陛下隨時隨地戴着個面具?”
“陛下身爲啓家人,不爲我們自家人着想,卻要搞什麼新政,這正常嗎?”
這句話說到了衆位皇族的心坎裡,他們默默地點頭。但他們也不是傻子,知道燕王的本意,所以並沒有出聲附和。
燕王再也等不住了,高聲喊道:“你們還在等什麼?此時還在沉默,等到刀子架到你們脖子上,你們纔會反抗麼?”
他預想的一呼百應的場景並沒有出現,七位皇室默默無語,眼神躲閃。
他有些不甘心,轉過頭來對桂翼虎說道:“桂御史,你是第一個反抗重合侯的人,你說說看,事情到了這一步,應該怎麼做?”
桂翼虎無聲地嘆息道:“燕王雄心壯志,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匹配這顆雄心的實力?”
燕王終於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自信地說道:“有,大虞在冊的天災高手,排名前五十的,有三十六名聽命與我,忠心耿耿。”
“我在紅桑鎮還有一千私軍,裝備精良,亦是爲我是從。”
桂翼虎無話可說,他知道石元吉不會放過他和桂坤,便打了個拱手:“老夫願爲燕王驅馳,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燕王滿意地看着桂翼虎,回望衆人,卻發現其他七位皇族依舊猶豫不決,心裡不免煩躁。
“你們到底在擔心什麼?”燕王咬牙切齒地咆哮道。
直到此時,獨孤信覺得機會已到,自信地站了出來。
在燕王好奇的注視下,獨孤信微笑着向諸位前輩行禮,努力做出一副謙卑的樣子。
“燕王殿下,諸位前輩,我有一計,可以用最小的代價,打敗重合侯。”
獨孤龍不安地訓斥道:“獨孤信,這哪有你這個小輩說話的地方,給我回來。”
獨孤信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四叔,家主已然被石元吉收買,你也是糊塗至極。不如獨孤家的事情讓我來處理,你說好不好?”
獨孤龍大吃一驚,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卻聽見燕王哈哈大笑,陰陽怪氣地說道:
“還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獨孤鼉還在呢,你就想奪權了?”
“不過我很好奇,你說獨孤鼉被重合侯收買了?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八柱國投靠他了?”
燕王說到這裡,怒吼出來,死死地盯着有些慌張的獨孤龍。
獨孤龍冷汗直流,一時竟說不出話,獨孤信見狀,轉過身來,面向燕王,微笑着說:
“石元吉派一名太學生前來,將一枚紙袋和一塊雷青鋼的樣本送到,隨後就走了。”
“之後,家主便悶悶不樂,就連今天桂御史的邀請,也不想應付。”
燕王聽罷,思考片刻,好奇地問道:“那個太學生不會是劉錚手下的獨孤明吧?”
“雷青鋼樣本還好說,那個紙袋是怎麼回事?給你們一個紙袋,你們就嚇到了?”
獨孤龍一聽這話,回過神來,急忙補充道:“燕王,你不知道,那個紙袋神奇至極,那塊雷青鋼樣本有這張桌子這麼大,可那紙袋只有巴掌大小。”
他一指身前的餐桌,信誓旦旦地說。
“你在說什麼胡話?我是說那紙袋怎麼就把你們嚇着了?”燕王看着舉止失措的獨孤龍,沒好氣地說。
獨孤信適時地說道:“那塊樣本就是裝在紙袋裡拿來的,樣本放進去之後,那紙袋還是輕若無物,空蕩蕩的,但依舊可以從裡面拿出來。”
在場的人聽罷,目瞪口呆地看着獨孤信,他們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燕王,你剛纔說的話,我可沒聽見,我是忠於陛下的!”一名皇室單手指天,理直氣壯地說道。
此言一出,兩名皇族隨聲附和,就好象他們是大虞最最忠誠的人一般。
桂翼虎哀嘆一聲,他對這些人的言行已經麻木。現在不管他做什麼,都是錯的,石元吉不會輕易繞過他。
燕王怒不可遏,對着那三人咆哮道:“一羣蠢貨,忘了啓武歌了麼?你們以爲自己喊幾句讚歌,重合侯就會饒了你們麼?”
獨孤信心中暗喜,他要的機會已經來了,於是高聲附和道:“燕王所言有理,晚輩雖人微言輕,但心繫家族。”
“石元吉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人人得而誅之。今日,他脅迫陛下,霸道朝野,實乃大虞的心腹大患。”
燕王聽罷,喜笑顏開,終於有個愣頭青站了出來,將他不好說的話全都說出來。
他鼓了鼓掌,皮笑肉不笑地說:“那你說說,重合侯犯了什麼錯?爲什麼人人得而誅之?”
獨孤信哪能不明白燕王的意思,但他另有目的,便順水推舟,斬釘截鐵地說:“若論重合侯之罪,其罪有四!”
“無有兵部允許,刊刻輿圖,私傳道里津樑關隘之要,實乃居心叵測。”
“無故成立龍紋書院,說什麼掃除文盲,實則網絡黨羽,陰謀奸邪禍亂篡逆之舉。”
“莫名其妙得封重號,當年重合侯哪有遺孤?分明是僭號公侯,對大虞皇室的大不敬。”
“以僭號行走興慶山,操控朝局,妄議軍國宮闈勳貴之密,罪其當誅!”
說到這裡,獨孤信越發激動,而燕王則越發滿意。獨孤信環顧四周,見在場衆人皆注視於他,對自己的計劃越發自信。
“燕王殿下,石罪人元吉勢大,想要一併剷除着實困難,所以我有一計,可以將他的羽翼一一剷除。”
燕王對獨孤信很滿意,有了他,燕王都不需要說話,那些立場不定的皇室都開始倒向他。
所以他好奇地問道:“什麼法子?”
獨孤信陰險地微笑着:“一個好漢三個幫,石元吉手下有三個重要幫手。”
“一個是李來亨,乃是一個會練兵的人,他幫助石元吉建立乞活軍。”
“第二個則是宋獻策,本來他躲在牛金星之後,毫不起眼。可後來,他一手組建龍紋書院,頗爲顯眼,不得不除。”
“第三則是元讓,他是石元吉的師哥,他可是幫助石元吉研究青裴鋼的關鍵人物。”
桂翼虎聽到這裡,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安地看着獨孤信,唯恐他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可是事情已經不歸他控制了,衆位皇族聽到這裡,早已十分驚喜,紛紛應和道:“對,先殺元讓,然後一步步翦除石元吉的羽翼!”
那三名剛剛還反對燕王的皇族,頓時受到了別人的注視,他們面面相覷,只得點頭答應。
燕王欣賞地看着獨孤信,高興地說:“英雄出少年啊,年輕人思維活絡,這麼快就想到了這個好主意。”
“殺那個元讓,就由我的手下來做好了,保證他有去無回,還能讓石元吉厄運纏身。”
衆人明白了燕王的用意,紛紛點頭。獨孤龍一臉發懵,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麼。
只有桂翼虎表情複雜,看着志得意滿的衆人,無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