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阿羅那順手中的智慧頭骨
阿羅那順披掛着一身金光燦燦的盔甲,出現在衆人的眼前。他一言不發,直接走到釋迦牟尼像前。
他身邊的侍衛早就已經準備好一張寬大的座椅,放在阿羅那順身後。
阿羅那順甩了甩紅色的披肩,一屁股坐下。
“納馬斯堆。”塔庫裡先行一步,嘴裡念着,俯下身去摸阿羅那順的腳踝,卡塔帕大師則是雙手合掌行禮,其它殿中等人以下跪禮迎接。“納馬斯堆”是天竺語,是祝福的意思。
大殿裡一片寂靜,誰也不敢先開口。除了阿羅那順。
阿羅那順似乎很滿意這種威凜肅殺的效果,嘴角兩邊的肌肉微微往上提了提,形成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他一腳踏在腳墩上,將視線撇向塔庫裡,說道:“塔庫裡,三年不見,最近安好?”
塔庫裡微微躬身,答安好。
“聽說阿里娜王妃抱病,我特地帶了根千年人蔘,給阿里娜王妃補補身體。”阿羅那順話音未落,身邊一個侍衛捧着一個大紅盒子,直接遞給塔庫裡。
塔庫裡連忙雙手接下,表示謝意。但他更是惴惴不安。從阿羅那順剛纔的行爲舉止,他已經看出阿羅那順的態度。當然,這不是說對他個人或者他整個家族的態度,而是對待宗教派別的態度。在之前,他一直以爲阿羅那順下達禁佛令,只是因爲邊上有人蠱惑,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如果換成老國王,到了香提寺,到了禪經殿,見了伽達大師,一定會施以相互致敬的禮節,但現在完全不同。阿羅那順居然在釋迦牟尼像前擺了一張椅子,居然大大咧咧地坐着,居然對邊上的伽達大師視而不見,這些異常之舉,足以證明阿羅那順之意。
衆所周知,無遮大會是鉢羅耶伽國的盛會,更是佛教的盛會。此時此地,塔庫裡心裡極度懊悔,不應該同意伽達大師在這樣敏感時機召開大會。但事已至此,作爲佛教聖地的鉢羅耶伽,面對這麼多的佛教教衆,他又該如何在雙方力量博弈之間討個好?
塔庫裡腦海裡千百種想法在不停翻轉,但一時之間卻無法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怎麼?不歡迎我?”阿羅那順見塔庫裡半天沒說話,又問道。
塔庫裡一下緩過神來,連忙說不敢。
“你我同朝爲臣多年,雖然現在不同以往,但感情猶在,不必拘束。”阿羅那順微微一笑。
塔庫裡更加緊張。他熟知阿羅那順的脾性,越和顏悅色,越有大事要發生。
阿羅那順頓了頓,撇了一眼在殿中的衆人,又問道:“咦,這裡聚了這麼多人,難道都是爲了迎接我的?塔庫裡,你真的是太見外了,何必要勞師動衆呢?”
塔庫裡只能點頭稱是,心中卻是暗暗叫苦,這阿羅那順不是明知故問嗎?大風暴就要來臨了,自己應該早做準備。他暗自瞧了瞧身邊的人,除了被金甲軍和阿羅那順的軍隊夾在中間的護衛,還有一部分力量部署在王宮之內。王宮與香提寺僅距一牆之隔,如果他發生變故,王宮防衛力量一定可以及時趕到。那麼,放手一搏,倒未必一定會輸。
塔庫裡做好最壞打算。
阿羅那順似乎覺得嗓子不舒服,眉頭皺了皺。一個侍衛連忙端上一杯茶。阿羅那順端起茶杯,輕輕嘬了一口,含在嘴裡,抿了抿嘴,眉頭漸漸舒展。喉結動了動,一口嚥了下去。“嗯,這個茶好。”
塔庫裡不知其意,不敢隨便亂答。
“馬羅茶果然不一般的香。”阿羅那順身體微微向塔庫裡方向一側,笑道:“王宮裡有這麼好的茶,居然也不給我進獻分享,塔庫裡王是不是太小氣了?”
一聽到這裡,塔庫裡大驚。馬羅茶,又名碧螺春茶,這是傑利老國王在二年前賞賜。這也是大唐商人進獻給老國王的,數量極其稀少。他沒捨得用,一直珍放在王宮地窖之中。或許阿羅那順知道傑利老國王賞賜馬羅茶,但又怎麼能知道珍放馬羅茶的地方,並且還私自取出享用?
這一切只有一種可能,阿羅那順去過王宮,並且已經成功控制。形勢逆轉,已無反盤可能。塔庫裡肥嘟嘟的臉上,頓時汗如雨下,雙膝一軟,跪拜在地,連連乞罪。
阿羅那順呵呵一笑,不再理會塔庫裡,又端起茶杯,慢慢品茗。
事已至此,場上形勢已一目瞭然。伽達大師心靜如水,合起雙掌,高呼一聲佛號,向阿羅那順說道:“無遮大會由我主辦,與塔庫裡王無關,請國王責罰。”
阿羅那順依然在慢慢地品着馬羅茶,似乎對眼前視而不見。
卡塔帕大師上前說道:“伽達大師本爲捨棄肉身,救治瀕死之人,實屬大仁大義,爲我等學習楷模。只是現在這病人已死,伽達大師的心願恐怕難以再完成。”他向剛纔老乞丐躺着的地方撇了一眼。
衆人又是一驚。這老乞丐雖然因爲卡塔帕和伽達大師的爭鬥從擔架上摔下來,卻不會因此而斃命,此時再看時,卻已口鼻流血,氣絕身亡。內行人一看便知,這是由於暴力襲擊而死。
剛纔的爭鬥,也是因老乞丐而起。伽達大師是救,卡塔帕大師是要讓老乞丐死,那麼現在老乞丐暴斃,其原因不言而喻。
在禪經殿的上千佛教信徒,皆怒目相視,卻不敢多言。
阿羅那順只是微微頜首,並不在意。他喝完杯中最後一口茶,接過侍衛遞來的毛巾擦了擦嘴,漫不經心地問道:“伽達大師,聽說你是得道高僧?”傑利老國王在世時,伽達大師經常出入曲女城王宮,而阿羅那順做爲首席長老大臣,豈能不知?
“貧僧汗顏,只是略微懂一些佛學常識罷了。”伽達大師雙手合掌,謙遜地說道。他不知阿羅那順何意,故不敢多言。
“那你可知釋迦牟尼舍利從何而來?”
“舍利乃是佛祖羽化成仙之後的聖物。”
“本王才學疏淺,聽說香提寺珍藏有聖物,不知能否給本王學習學習?”
“恕本寺無能,暫時無珍藏聖物。”伽達大師答道。
“沒有?”
“真的沒有。”
“那你可見過真正的聖物?”
“在王舍城、健陀羅見過兩處。”王舍城、健陀羅均爲佛學勝地,在鉢羅耶伽國更負盛名。
阿羅那順“哦”了一聲,“那也應該能看得出聖物是真是假?”
“正是。”
“那好,那就伽達大師看看,我手頭的這件聖物是真是假?”阿羅那順揮了揮手。
身邊的一個侍衛端着一個用紅色絹布覆蓋的盒子。
“智慧頭骨?”一掀開紅布,伽達大師頓時大驚失色。智慧頭骨,是釋迦牟尼留下的所有舍利之中最爲聖潔、最爲珍貴、最爲完整的,爲天竺國中之唯一,也是全國乃至全世界各個佛教教徒心中最爲嚮往瞻仰的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