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聽聞室利不幸的消息
“你真是一清主持？”王玄策似乎想起了什麼，再次詢問。
一清僧人點了點頭。
“我也聽說過你的大名。”蔣師仁忽然說道，“在貞觀四年，英國公李績率部平定突厥時，你也在，當時你的大名叫做俞鬆年。”
一清僧人不語。
“在定襄一戰中，英國公殺得突厥人仰馬翻，血流成河，逼得吉利可汗丟下部衆，單騎逃命。後又在鐵山激戰中，直接將吉利可汗下跪求饒。從此西部安寧無事，再無戰事。只不過在那兩戰之後，作爲英國公軍帳中軍師的俞鬆年，從此杳無音信。世人傳聞俞鬆年因殺戮太多，看破紅塵，化名一清，遁入空門，雲遊四方。”蔣師仁說道。
一清僧人還是不語。
“一清主持在白馬寺修行多年，又因有人看破你的身份，再次離寺雲遊，不知所蹤。”王玄策接着說道，“原來，這麼多年你一直在域外漂泊。”
一清僧人既沒有反駁，也沒有點頭稱是，但看他的臉色神情，亦是不難看出，王玄策和蔣師仁兩人所言非虛。
如此看來，這一清僧人，倒還真不是敵手。段小三暗思。
“既是如此，我們現如今要返回大唐，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回國。”段小三說道。
一清僧人搖了搖頭，說道：“佛曰生由隨緣，死亦隨緣，一切隨緣。我心中尚存些許困惑，不得其解，還需佛祖之鄉求學釋疑。”
“既是隨緣，又何必糾結困惑呢？”段小三說道。
“就是隨緣，纔有困惑。”
“呃。”段小三感覺一陣迷茫。果然是得道高僧，說出來的話還真讓人聽不懂。
蔣師仁掏出懷中金創藥，扔給段小三，“不管如何，先把傷養好再說。”
一清僧人右腿已受重傷，再不及時救治，一生恐成殘疾。
段小三小心翼翼給一清僧人敷藥包紮。一清僧人不再拒絕，點頭稱謝。
等包紮之後，一清僧人瞥了一眼近在身邊的提米爾汗，忽然說道：“既是我行動不便，還是隨你們趕一段行程吧。”
“我們是往北走，你目的地又是哪裡？”王玄策問道。
“一切隨緣。”
好吧，既然是一切隨緣，那多一個也無妨，況且一清僧人武技高強，自保幾無問題。段小三暗暗鬆了口氣。一清僧人一生追求佛學，甚至引起了段小三極大的憐憫之心。
“你們要往北走？”在馬車邊的提米爾汗忽然問道。
“你聽得懂大唐話？”段小三有些疑惑。在他印象中，提米爾汗好像不會大唐話，但剛纔他們和一清僧人的交談，全程都是用大唐語交流。
提米爾汗略有些尷尬，但尷尬神情一掃而過，幾乎察覺不到他的臉上變化。“呃，跟你們大唐人打交道多了，有些話還是能猜得出來的。”
段小三笑了笑，並不在意。有時候，異域的方言說話，的確可以從神情動作猜個大概。
段小三關心的是室利的動向。既然一清僧人的身份已經弄清，那麼接下來可以關心一下個人私事。
但段小三不會天竺語，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詢問。沒想到王玄策倒是問了起來。王玄策問道：“剛纔命懸一線，幸得提米爾汗大人出手相救，再次感謝。”
提米爾汗連說不用。
王玄策問道：“提米爾汗大人怎麼會路經這裡？”
提米爾汗忽地變成一臉肅穆，說道：“我是專門爲你們而來。”
“什麼？”段小三懷疑自己聽錯，驚呼了一聲。
“室利出事了。”
室利出事了？這一句話，更是擊得段小三眼前一黑，差點摔倒。
“她出什麼事了？”王玄策趕緊問道。
提米爾汗嘆了一口氣，緩緩述說來由。在香提寺激戰之時，他眼見段小三等人成功撤離，便打了一個馬虎眼，抽身離開與卡塔帕大師的纏鬥。但當時因爲事情緊急，他並沒有得到室利的消息。之後，他判斷室利會趕往摩縷加波國，所以提前一天進入王舍城。王舍城雖然是個小城，但也是天竺和摩縷加波國的邊境小城。
在王舍城，他先是碰上摩縷加波國銅鎮王。他們倆人在天竺老國王在世時，彼此認識，私交也尚可。他認爲室利既然到了摩縷加波國，就一定會去找銅鎮王。他本想借助銅鎮王的力量，加快找到室利的下落。可不料，在他就要跟銅鎮王接觸之時，卻發現了王舍城內卡塔帕。卡塔帕和銅鎮王有說有笑，從容走進國王驛站。
“你怎麼不去阻止室利？”段小三急得有些發暈。
“沒有室利的消息，我一時找不到她。”提米爾汗說道。當時，他看到這一幕，立時明白室利的處境極爲糟糕。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要阻止室利進入王舍城，自投羅網。
可是一切又似乎太晚，他親眼看到摩縷加波國王子喜增帶着室利走進了國王驛站，一羣又一羣的金甲軍也跟着進入。
“你爲什麼不去救她？”段小三又喊道。
“他們守得太嚴了，我根本無法下手。”提米爾汗說道。當時他只有一個人，而且金甲軍防守極爲嚴密。他曾兩次潛入驛站，都以失敗告終。等到他第三次進去之時，國王驛站已人去樓空。
“他們又去了哪裡？”王玄策替段小三問了出來。
提米爾汗說道：“經多方打聽，卡塔帕押着室利去了華氏城。”
“華氏城？”
“華氏城外，阿羅那順的大軍就在那。”
“阿羅那順的大軍在華氏城外做什麼？”蔣師仁問道。
“華氏城距離王舍城和阿爛陀寺都很近。”提米爾汗說道。
這一句話點出了要害所在。華氏城既然離那爛陀寺和王舍城都很近，那阿羅那順把華氏城作爲據點，進可攻，退可守，的確是最佳選擇。
而阿羅那順的目標也是昭然若揭。那爛陀寺和王舍城，兩個都想要，兩個都可以要。難怪銅鎮王和卡塔帕會同時出現在王舍城。說不定，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不，是一定達成了協議。
“可是在邊陲小城，我一個人的力量確實無法對抗強大的金甲軍。”提米爾汗說道，“所以，我只能尋找能夠一起合作的夥伴，一同去營救室利。”
“我想到你們。我想起來，你們要到那爛陀寺。所以我馬不停蹄趕到那爛陀寺，但你們已離開北上。所以，我又火急火燎一路尋了過來，終於在這裡找到了你們。”
“那我們還等什麼，還不去救她？”蔣師仁明白段小三的焦躁，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