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段小三也不好受。
剛纔將天竺武士的屍身擋在前面,比馬的軟劍第二次纏繞上武士屍身時,他徒手抓住了軟劍劍身。那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就是從他的傷口處散發而出。
他本想將比馬的軟劍奪過來,可當比馬再次用力回抽時,他再也支撐不住,只得放手。只不過在他放手的同時,一併將屍身推了過去。
他親耳聽到比馬一聲驚呼,靈光一閃,抽出懷中的障刀,藏在武士屍身之後。
他再次聽到比馬的慘呼聲。他知道自己的計劃已成,不敢再作停留,拉着室利,往石階入口處狂奔。
只可惜,段小三算錯了一件事。
守在石階口的不僅只有比馬一人而已。在比馬的身後,還有一個天竺武士。
那個天竺武士本站比馬身後的石階上,雖然看不到比馬的情況,但總能聽到比馬的慘呼聲。他聽到形勢不對,立即抽刀,往比馬方向趕來救援。
而此時的段小三要往上衝。石階通道也就兩三人的身寬,這一上一下,不可避免地撞到了一起。
那天竺武士還以爲撞到的是比馬,嘰哩呱啦喊了一句。
段小三反正沒聽明白,一言不發,手中的障刀往天竺武士的胸口就招呼過去。
那天竺武士連哼也沒哼一聲,倒地氣絕。
然而天竺武士死得再怎麼簡單,總歸是耽誤了段小三一點時間。而就在這眨眼的時間裡,倒地的比馬一躍而起,撲向了段小三。比馬雖然受傷,但也是腿部受了點傷而已,戰鬥力並沒有減弱多少。
比馬手中軟劍如同毒蛇一般,刺向段小三的後背。
段小三隻覺得後背陰風陣陣,他拉着室利,再加上是向上的石階,速度哪比得了比馬的軟劍?
他只得轉身,一舉障刀,擋開軟劍。
就在這時,比馬已是雙腳一點地,蹬在石階兩邊的牆上,從段小三的頭頂躍過,落到段小三的身後。這樣一來,段小三出去的路又完全被比馬封死。
而就在同時,石階入口處,火光閃動,一羣天竺武士舉着火把,口中大喊着,衝了進來。
瞬間,攻守易位,情勢急轉直下。石階的通道,立時燈火通明,就連地上幾隻螞蟻,似乎也能照得一清二楚。
比馬一臉的陰沉,站在石階上一動不動,手中的軟劍兀自微微顫動。其它的天竺武士呈兩路縱隊,站在他的身後。
幾個人一站,頓時將石階入口處堵得嚴嚴實實,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眼看入口被堵,逃脫無望,段小三苦着臉,無奈地朝站在自己身前的比馬打了一個手勢,苦笑道:“大家好,我是段小三,這麼晚打擾各位休息,實在不好意思。”
他說着一口漢語,忽地想起對方是天竺武士,又是苦笑一聲,一隻手一攤,雙肩一聳,作了一副無奈狀。心中卻是暗罵,該死的段小三,給你機會學天竺語,你偏不學,現在好了,連個調侃的機會也沒了。
比馬也聽不懂段小三在說些什麼。這是他第二次見到段小三。第一次見到段小三時,他在大唐商行總會對面的琉璃館,那時只是遠遠地見了段小三一面。這一次,這麼近的距離,他終於看清了段小三是什麼樣的人。
他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段小三。眼前的這個男人,只是長着一副普通的黃色東方人種的面龐,臉上浮現着一絲古怪的笑容,腰裡掛着一把普通的橫刀。他實在想不出如此普通的段小三能擊殺他這麼多名手下。
他的笑容怎麼那麼古怪?這是比馬看到段小三的第一反應。但勝利的喜悅終究取代了他的疑惑。因爲他看到段小三身後的還有一個人。只看了一眼,他就非常肯定,段小三身後的那個人,就是他千辛萬苦要找的人。終於找到她了。
比馬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他舉起左手,手掌向下,微微往外一揚。這個動作,意思是讓他的手下可以行動了。這也是他特有的固定動作。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他手掌往外揚的那一刻,他看到段小三緊挨石階牆壁的身形略微動了一下。緊接着他聽到兩聲莫名“咚咚”的沉悶聲響。那是在他頭頂上方發出的聲音。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只聽“轟”一聲巨響,一塊巨大的石頭從他的頭頂轟然砸落。
一陣漫天的灰塵從他眼前浮現。
他急忙揮動着手臂,驅散眼前的灰塵。浮塵過後,他看到一塊足有兩三噸重的石塊橫在身前。一個不幸的天竺武士,上半身被巨石完全砸爛,下半截身體留在外面,還在微微顫抖。
巨大石塊橫在石階上,完全堵死靈石淵進出通道。只在頂部最邊上,留下一條小小的縫隙。
這時的他,才明白剛纔段小三古怪笑容的意味。巨石無比沉重,光憑現在這點人手,恐怕給他一天時間也未必能將巨石挪開。一想到這,他心中就禁不住惱悔萬分。但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這是在斯德歌爾城,不是在他的地盤,他不能在這裡毫無節制地浪費時間,乾巴巴地等他們出來。
比馬無比鬱悶地嘆了口氣,揚了揚寬大的手掌,領着倖存的天竺武士轉身離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當中。
被困在靈石淵裡的段小三,看着從臣石縫隙透過來的火光漸漸消失,也是心中苦惱。
他身爲大唐特使護衛,完全熟悉靈石淵每一處設施、每一個機關。
對付外來入侵者,最好的辦法,就是緊閉大門,拒之門外,然後等待救援。這通常也是大戶人家對付盜匪強敵所用最普遍最有效最簡單的辦法。
啓動的機關,就在石階與靈石淵的轉角處,也就在他剛剛所站立的地方。剛纔他趁着與天竺武士說話的機會,悄悄移動了半寸位置,順利地用自己的身體掩蓋了機關,然後猛然啓動,給天竺武士們來了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成功將敵人拒之門外,但也把自己徹底困在靈石淵。更加難受的是,他無法發出求救信號。
這好像跟設計的劇本有些不一樣。段小三搖着頭,自嘲式地笑了一聲。他從懷裡掏出火折,用力吹了一下。
火折晃晃悠悠地竄出一根小巧的火苗,撕開又沉又重的黑幕。靈石淵頂部的水滴還在斷斷續續滴落着,地上積着一層淺淺的沒過腳踝的渾水,還躺着幾具一動不動已經完全嗝屁的屍體。
“現在怎麼辦?”在他身後,許久沒有說話的室利突然開口問道。
“怎麼辦?涼拌唄。”段小三一轉身,趟着渾水,重新回到休息室。休息室裡有幾張牀,那本是給護衛們休息用的。
他不想搭理這個傲驕又任性的女孩。如果不是她私自闖入,自己也不會跟她一起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靈淵。
現在,他只想好好躺在牀上,好好想一想,好好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