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電在當時可不是小事,通電了,能給生活帶來很多便利。
陸晴川笑得眉眼彎彎,暗戳戳地找王有財要了十行紙和鋼筆,往周煌輝面前一擺,“周鄉長,麻煩你把剛纔說的話記錄下來唄!”
王有財和周長庚嘴巴都張得能塞得進一隻拳頭了,這女伢孩子吃了熊心豹子膽啊?居然敢逼着周鄉長寫保證書?還是早跟周麥生商量好了?要不然,周麥生也不可在這個當口去鄉里辦事了啊!
人家也是爲落煙坪人民謀福利,他們身爲大隊幹部,不幫句話就太說不過去了。王有財屁顛顛把印泥找了出來,皮笑肉不笑地說:“周鄉長,你不用急,慢慢記錄。弄好之後,再在上面按個好看的指印,這樣一來,白紙,黑字,紅印,組合得非常完美了!”
周長庚不會說話,便拿出了附和的本領,“嗯,對的,就是這樣!”
周煌輝的視線從這三張笑臉上一一掠過,“呵,合着你們這裡就是個土匪窩,我不寫個承諾書,還走不了了是吧?”
媽呀,得罪這尊神了!王有財和周長庚嚇得冷汗直冒,心裡暗暗叫苦。二人大氣不敢出,望向陸晴川,這下該如何收場?
與他們相比,陸晴川神色淡然,周鄉長是個正直的好官,目光長遠,心胸豁達,答應的事會盡力去辦。但她要的不是盡力,而是絕對,“周鄉長,餘楠木都敢跟你籤生死狀,難不成你連份承諾書都不敢寫?”
王有財也豁出去了,反正禍已經闖了,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周鄉長,如果你實在不方便寫,我幫你寫了,你簽名?”
周長庚乾笑了幾聲,“這樣也可以,周鄉長,有財的字在我們大隊是最好的呢!”
換作是旁人,也許會認爲他們太過了,但周煌輝恰恰就欣賞這點,做隊幹部的,畏首畏尾,不敢爲隊民們謀福利,還有什麼資格當領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這就寫!”周煌輝拿着紙筆,刷刷刷地寫好了,看了一遍,才說道,“你們瞅瞅,哪裡有問題?”
王有財不敢接,周長庚就更不用說了。陸晴川接了過來,逐字逐句地查閱了,認爲沒有不妥的地方,便拍起了馬屁,“原來周鄉長不但英明神武,而且還神采飛揚呢!”
“過獎了!既然大家都覺得沒問題,我就按指印了。”周煌輝說着,用大拇指在印臺裡沾了印油,蓋在了落款處,“來,王會計,收好了。等小陸處理完了桃花河的事,就來找我兌現!”
這三人笑逐顏開,不停地跟他道謝。
送了周鄉長出門,王有財捧着承諾書看了又看,雙手仍在微微顫慄,“剛纔沒把我給嚇死,小陸啊,還是你厲害。”
“我哪裡厲害了?沒有你們大隊幹部上場,周鄉長哪會跟我一個外來知青籤這種東西?”陸晴川不想邀功,提起了來意。
桃花河的事早先周保生就一再叮囑過,他們不得過問,陸晴川有什麼要求,必須全力配合。現在,這事成功與否,直接關係到落煙坪通電的問題,王有財不敢小覷,麻麻利利開好證明,蓋好公章,“小陸啊,需要多少經費?”
應該用不了多天少,陸晴川答道:“一百塊。”
林大軍爲桃花河,領了六百大洋,屁都沒放出來一個。眼下只給陸晴川發放一百塊的話,會不會太少了?王有財斟酌了一下,“還是領多點吧,出門在外,沒個錢傍身怎麼行?用不完的退回來就成了。”
畢竟也是一片好意,陸晴川同意了,“好,那就領兩百。”
見她堅持,王有財數了兩百塊錢,三十斤糧票,讓陸晴川在收條上籤個字,“要是錢不夠了,就回來。外頭辛苦,你一個女伢子,要注意安全。”
陸晴川不得不感慨,這人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拿王有財來說吧,自從脫離林大軍之後,改變了許多,周保生將會計的重任交給他,沒選錯人。
她轉回學校,收拾了兩套衣服,拉開門,一股酒味撲鼻而來,林大軍醉醺醺地站在門口。陸晴川微微擰了擰眉峰,遲不來,早不來,偏偏趕在這時候來,她強忍住心中的厭惡,“大軍哥,出什麼事了?”
“川川,我想離婚,跟她生活的這幾年,我受夠了!”林大軍低吼道,完全沒了往日的高傲,他痛苦地用腦殼撞擊着木板壁。不一陣,就把額頭上撞出一個大包來,“兩個沒有感情的人在一起,真的好難捱!”
呵呵,聽到這些話,陸晴川覺得很諷刺,前世兩個愛到死去活來的人,這輩子卻相互算計,相互背棄。
林大軍醉眼迷離,這個女人,那麼恬靜淡然,每每見到她,他的內心就特別的安定。都怨馬南湘那個臭婆娘,沒有河泊上的那夜,他懷擁的,肯定是川川,他早當上了城裡人,哪會過得這般窩囊?想到這些,頂心頂肺的那股子怨氣就在胸腔裡亂竄,“跟這樣的女人生活,我寧願去死!川川,你辦法多,讓我們離婚吧!”
那怎麼行?她陸晴川想方設法纔將這兩個冤孽湊到一塊兒,當然不能說離就離啊!“大軍哥,現在湘湘還被關着,離婚的事得等她出來再說。”
“可哪個曉得,她什麼時候能出來?我實在是等不了了。”林大軍使勁揪着頭髮,如果可以重來,他一定會努力追求陸晴川,只有她,才能滿足他對女人的所有幻想,“萬一她出來後,又不肯離婚怎麼辦?”
見到他搖搖欲墜的樣子,陸晴川后退了幾步,拉開了跟他之間的距離,“也許到那時,不肯離婚的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