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明明白天暖陽高掛,現在居然連顆星子都沒有。
爲了掩人耳目,陸晴川連電筒也不讓打,她跟在服務員後頭,王威揹着銀霜跟在她後頭。
深一腳淺一腳地摸到河邊,服務員終於按亮了手電筒,對着碼頭邊帶棚子的小船晃了幾晃,“陸同志,你要的東西全在上頭了,要不要清點一下?”
都這個時候了,還看個毛線啊!陸晴川把提前準備好的30塊錢到服務員手上,那丫的連着點了五遍,“對的,沒問題。”
王威把銀霜放到船上,接着把陸晴川扶上了船。還別說,大冷天的,在河面上行船,冷得蠻酸爽的,他抹了把清鼻涕,抓住槳問道:“船往哪邊劃?”
“向西。”陸晴川解開麻袋,將茶麩一把把揚進水裡。
到這一刻,王威終於明白了陸晴川這麼做的目的。爲了配合陸晴川,他將船劃得很慢。不曉得船行到了哪裡,她感覺流水聲不對,趕快打開了手電筒,同時喊道:“王威哥,當心!”
“坐好了!”王威喊完,船身在河中央一旋,打橫衝向了岸,擱淺在河灘上。大家嚇出了一身冷汗,前方,是用泥沙築的丈把高的大壩。由於出水口陡然收窄,水流十分湍急,若是剛纔船再往前走十幾米,指定控制不住,後果不堪設想。
王威四叉八仰躺在河泊上,拍着胸口喘着粗氣,“媽蛋的,在這裡修壩,要是晚上行船,一個不小心,就是船毀人亡!”
“也許,到了皮家坳了吧?”陸晴川揣測道,一直安安靜靜的劉銀霜問道,“姐姐,我們到家了嗎?”
陸晴川摸着她的小腦袋,“不是,我們的家在落煙坪。”
話才說完,緊靠着她的小小軀體猛然顫慄起來,陸晴川以爲她冷,緊緊摟住了她。
“姐姐,你們只是把我送到那裡,然後就走嗎?”爲了確認自己的推斷,沉默了半晌的劉銀霜又問道。這讓陸晴川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們爲什麼要把你送到皮家坳?”
“那你們買我是爲了什麼?不是把我轉手賣到皮家坳掙錢嗎?”
聽到這話,陸晴川是又好氣又好笑,拿食指戳着她的前額,“死丫頭,你這小腦殼裡盡瞎想些什麼啊?而今家家戶戶伢子多得很,你以爲哪個會出30塊買你啊?”
“皮家坳啊,說不好50塊也能賣到呢!”劉銀霜稚嫩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慄,好像是發自內心的恐懼所導致的。陸晴川十分不解,青石縣也是窮得響噹噹的地方,皮家坳能有哪家拿得出50塊錢出來的,她還真不信,“他們爲什麼要買伢子?”
“不曉得,以前我外婆隔壁家的女伢子就是50塊錢賣到了皮家坳,然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大家都說,她已經不在了。”劉銀霜的語氣裡透露出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深沉和苦悶。
怪不得這一路上,她一句話不說,原來是認爲這是她人生的最後一程啊!陸晴川的心抽了一下,一個敢爲家爲去死的善良的小姑娘,怎麼會長成一個顛倒黑白的壞人呢?前世,劉銀霜在皮家坳究竟經歷了什麼?
“川川!”
聽到王威的喊聲,陸晴川陡然回過神來,“王威哥,怎麼了?”
“我們現在該怎麼搞?”王威請示道。
前方已經沒有路了,只能回頭。但船上的茶麩得處理乾淨了,省得給旁人發現了惹禍上身,陸晴川瞅着黑乎乎的堤壩,“你能爬上去嗎?”
“沒問題。”王威回答得很果斷。
“好,茶麩留兩包藏起來,其他的全倒到壩裡,然後進船棚子睡覺。”
棚子裡避風,而且還有兩牀鋪蓋,陸晴川讓王威帶着銀霜去休息,王威哪肯?“還是我來守吧,這是男人乾的事!”
陸晴川拗不過他,便帶了銀霜進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王威將她搖醒了,“川川,快出來看!”
她曉得有成果了,掀開鋪蓋,快步跑出船艙,外面微光已現,時不時有反着白光的魚肚皮浮浮沉沉。在沒有電捕魚之前,鄉下人幾乎都是用茶麩毒魚,既不會污染水源,魚也對人體無害。
“原來上游的魚不少呢!”陸晴川感嘆道,只要這次能成功,相信很快,桃花溪也魚肥水美了。
王威對着堤壩揚揚下巴,“下面浮頭的不比這裡少。”
這麼說來,皮家坳也有魚,還得繼續往東啊!陸晴川決定繞過皮家坳,以免劉銀霜經歷不好的事。
到達雙龍坪生產隊時,那條清淺的河裡,擠滿了男女老少,大家捲起褲管、擼起袖子,忙着撿魚。茶麩可以毒死魚蝦,但這些魚蝦對人體無害,可以吃,而且水源也不會受污染。在用電捕魚之前,鄉下幾乎都是用茶麩捕魚。
“魚是從上游下來的。”王威說得很肯定,陸晴川點點頭。。
前方几百米處,還有一道堤壩,人們在堤壩下方依次拉起了三重網,從堤壩裡衝出來的魚很幾乎全部捕獲。
陸晴川定定的注視着前方,這道堤壩比上游的那道還要高,整個皮家坳就被這兩道堤壩隱藏在中間,似乎要隱藏住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一般。
“皮家坳的人都是土財主嗎?怎麼連魚都看不上?”王威怕陸晴川沒聽明白,接着說道,“如今大家生活條件不好,見到魚了都應該像雙龍坪這樣,拉起幾層網子,生怕漏了一條出去,哪有可能給別人撿大便宜?
陸晴川也是這樣想的,她看了看瘦瘦小小的劉銀霜,“王威哥,你忙了一夜,也累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然後再安排下一步計劃。”
她找到一位樣貌和善的大娘,說是來買魚的,想借個地方休息一下,做餐飯吃。大娘很爽快的答應了,並麻麻利利地給他們張羅了飯菜。
“大娘,你這魚賣嗎?”陸晴川指着一錫桶半筷子長的魚問道。
大娘快速地打着魚鱗,樂呵呵的答道:“女伢子,你要吃就拿幾條,賣就沒得賣了,我們這裡比不得上游,河裡魚少,難得有這麼一次吃魚的機會。”
魚少?陸晴川眉頭一擰,爲什麼在皮家坳上游魚那麼多,到下游就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