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一陣微風拂過,吹落幾片櫻花花瓣,飄飄灑灑,輕舞飛揚,最後緩緩落在地上。
又似有一道精神力,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很輕柔,卻聚而不散,輕描淡寫地掃過整個道場,旁人或許察覺不到這種細緻入微的波動,但顧小石卻可以,他明顯感知到了,這縷精神力竟然蘊含着熟悉的味道,是錯覺嗎?
司命長老也感知到了,猛然轉身,面朝道場門外,大聲道:“是誰?”
“你們要對我的學生動手,”一道聲音自院門外響起:“似乎沒有徵求過我這個做老師的意見吧?”
“何人喧譁?還不速速現身!”司命長老喝道。
一道人影自院門外慢慢顯現,只見他舉步跨進道場,道:“剛纔聽你提到‘無恥’二字,我有個問題,究竟是誰無恥呢?”
在場所有的目光全都匯聚到院門處,卻見那人一頭銀髮,一張西方人的臉龐,一件黑色的襯衫,一套和髮色相近的西裝,就那麼輕輕鬆鬆地站着,面露微笑,親切地說道:“各位日安,我是阿列克斯·古斯塔沃·伊凡。”
“校長!?”顧小石張大嘴巴,怔怔地看着門前那人,失聲道:“怎麼是您?”
“我親愛的學生,爲什麼不能是我?”伊凡校長笑得更加燦爛了,道:“島國的櫻花是全世界的美景之一,眼見快要凋謝了,我就不能來欣賞一番嗎?”
“可是……但……”顧小石有些語無倫次,支支吾吾道:“爲什麼……我不明白……”
只怕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和顧小石一般,全都不可思議地盯着伊凡校長,聽着他師徒二人的對話。
“你看你,怎麼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呢?”伊凡校長語重心長地教育道:“鎮定點,耐心點!”
“哦……是……”顧小石連忙點點頭,突然發現校長對他微微一笑,那是什麼意思?
“是你?”受傷倒地的赫爾斯格面露凝重表情,道:“你爲什麼會出現?”
“哎,怎麼還是這種無知的問題,剛纔不是說過了嗎,我是來賞花的,”校長嘆了口氣,補充道:“順便過來看看,正巧碰到了各位。”
赫爾斯格和司命長老相對一望,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所有人尚在震驚之中,天哭星突然發難,探出手臂,袖劍直直向顧小石刺去,它心中明白,此時若不動手,片刻之後,只怕再無機會,今日必須要除掉這個小子,也好跟長老有個交代。
袖劍刺到半途,天哭星猛然跪地,雙手捂住頭部,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卻見顧小石迅速站起身來,道:“我弄死你個狗東西!”
“你……你爲何會?”天哭星痛苦地說道:“如何能衝破束縛?”
“那個傻鳥長老的‘禁魂之術’,剛纔已被校長解除了,你這個雜碎還不知道吧?”顧小石奸笑道:“老子陰的就是你!”
還記得那一縷淡淡的精神力嗎?司命長老施加在衆人身上的“禁魂之術”,在那縷精神力如微風拂過之後,便已蕩然無存了。只是餘人還需少許時間調整,而顧小石則不然。束縛解除,立時便生龍活虎起來,他怎會放過如此機會,見天哭星尚未察覺,於是便趁機偷襲。今日現身的魔族中,他最恨司命長老,第二就是面前這個笑聲比哭聲還難聽,說話陰陽怪氣的天哭星,盛怒之下更不留手,先是以“大蓮花明心咒”上下兩闋真言各四道,一共八道精神力突襲而去,二人距離太近,天哭星又無防備,頓時中招,顧小石仍不罷休,順勢又補了一記“聖詠術”之“原罰”,發誓要讓這個王八蛋魔族吃盡苦頭,以泄心中之恨。
天哭星口鼻出血,雙手捂住腦袋痛苦地嘶嚎着,顧小石不禁暗暗吃驚,八道“大蓮花明心咒”和一道“原罰”,準確無誤地擊中目標,它居然仍未斃命,足見東方魔族十顆天星的實力之強,於是打算再補一記“原罰”,也好送它上路,卻聽身旁響起藤原麗香的聲音:“讓我來!”
只見藤原麗香吃力地站起身來,顧小石連忙扶她一把,又拾起地上的“赤魅”,交到她手中,藤原麗香拔出“赤魅”,道:“殺父殺母之仇,今日了卻吧!”
言罷,揮刀劈向天哭星,紅光一閃,天哭星的一條手臂落地,身子卻險險避開。
天哭星被顧小石偷襲,精神已受重創,毫無反擊之力,只是憑藉本能的反應,避開了藤原麗香的這一刀,東方魔族的第九顆天星,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另一柄***從天哭星的後背插入,透心而過,天哭星痛苦地轉過頭來,看向身後……
躲得過藤原麗香的一刀,卻無法避開身後的那一刺!
笠谷結衣手握刀柄,面帶淚水,咬牙切齒地看着天哭星,顫顫巍巍地說道:“你,去死吧!”
言罷,手臂發力,***橫切而出,天哭星的一顆心臟已被切成兩半,卻見它費盡全力,擡起一條手臂,對司命長老呼喚道:“長老……救我……救我……”
可惜,司命長老離得太遠,而它的面前還站着伊凡校長,沒有魔族敢輕舉妄動……
“不可能……怎麼會……”天哭星的聲音越來越低,喃喃道:“我……怎會……死在……這裡……”
片刻之後,火光迸發,天哭星頓時燒成灰燼……
那邊,赫爾斯格勉力支撐着站起身來,一隻手握緊長刀,只是,它握刀的手在顫抖,不知是受傷不輕,還是心中盡是懼意……
司命長老眉頭深皺,正在尋思對策,卻聽身後的天暴星道:“長老,我們拼了!”
“萬萬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舉破解我的‘禁魂之術’,只有兩種可能!”司命長老道:“第一,對方深諳我族的‘禁魂之術’,這太荒謬……”
“那第二呢?”天暴星不解問道。
“第二便是他的精神力修爲,”司命長老沉住氣,道:“遠勝於我!”
天暴星不再說話了,司命長老身爲東方魔族的五大長老之一,排名第三。五大長老,其中三位擅長精神力,分別是第一的應天長老,第三的司命長老和第五的司星長老,論及精神力修爲,司命長老只在應天長老之下,連長老都說對方遠勝,那麼,眼前這個穿着打扮奇怪的銀髮老頭,該有多麼可怕?
司命長老暗自盤算,聖族五人,自己加上四顆天星,此刻天哭星身死,天暴星折了一臂,戰力受損,剩下天暗星和天巧星,還有受傷不輕的魔羅加洛斯第二魔將赫爾斯格。它雖爲東方魔族長老,但西方獵魔界的大事仍盡數知曉,奧古斯都學院伊凡校長的大名自然耳熟能詳,試問誰又沒聽過呢?雖說此人實力究竟幾何,無人真正清楚,但就憑剛纔化解自己“禁魂之術”的那一手,舉重若輕,着實駭人聽聞,此番面對於他,己方餘下之人合力一戰,勝負尚不明瞭,眼見又有獵魔人陸續起身,若再耽擱下去,只怕今日脫身不得,當機立斷,走爲上策!
“天暗!”司命長老一聲大喝。
天暗星會意,猛然衝了過來,大叫道:“暗星掩日!”
“暗星掩日”是天暗星的魔能技,只見以它的身體爲中心,一團黑芒爆開,周遭頓時不見五指,在場的魔族皆是頂尖戰力,雖只是那麼短短的瞬間,卻也足夠了。天暗星扶起赫爾斯格,天巧星架着天暴星,和司命長老一道,縱身越過圍牆,五條身形消失無蹤。
黑暗消散,衆人恢復視力,道場中央空空如也,魔族蹤跡盡失,只得鬼冢神藏的屍身和仍在微微顫抖着的藤原蒼汰,若不是伊凡校長及時現身,解除“禁魂之術”,又驚走魔族,只怕今日全都要命喪於此……
“爺爺!”藤原雅智狂奔到藤原蒼汰身旁,道:“您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啊!”
藤原弘一和藤原鬥拓也來到一旁,藤原蒼汰用盡餘力,擡手輕撫藤原雅智的頭髮,道:“雅智,忠於家族!”
“是,孫兒瞭解。”藤原雅智泣不成聲,哭道。
“對不起,大哥,四弟,我……錯了……”藤原蒼汰斷斷續續道:“請……你們……原諒……我……”
話音未落,藤原蒼汰頭一偏,就此死去。
藤原弘一和藤原鬥拓對視一眼,均是一聲長嘆,分別鞠躬,道:“二弟(二哥),你一路走好。”
藤原麗香和忠師兄默默來到校長身前,深深一躬,禮畢,一左一右站在鬼冢神藏的遺體兩側,同時跪下,上半身俯倒在地,這是島國最重的禮節,師恩深厚,無以爲報,但求以此殘軀,奉獻於師門,以承老師遺志。
衆人逐一到校長面前鞠躬,又紛紛來到鬼冢神藏身旁行禮,存亡絕續之時,捨命救人之恩,以何言謝?
顧小石來到藤原麗香身旁,跪地給鬼冢神藏磕了個頭,道:“忠師兄,學姐,節哀順變。”
言罷,起身,對校長鞠躬,道:“校長,您爲什麼不留下那幫混賬魔族?”
“留下?我爲什麼要留下它們?”校長笑道:“新仇舊恨,留給你們去清算。”
“哦……”顧小石撇嘴道:“那您……您要是能早點來,鬼冢神藏大師……他老人家,也……不會……”
“咦?”校長好奇道:“我親愛的學生,聽你這口氣,似乎是在埋怨我來遲了?”
“我哪敢啊……”嘴上雖在否認,但任誰都能聽出顧小石言語中的幽怨。
“顧君,你錯怪校長了,”忠師兄過來對校長恭敬一禮,道:“你仔細看老師的遺容。”
顧小石定睛看去,卻見鬼冢神藏眉頭舒緩,似乎去得沒有遺憾,心中不解,看向忠師兄,尋求答案。
“老師自知大限將至,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遇到一位強勁的對手……”忠師兄黯然道:“老師畢生修習劍道,與劍爲伴,去時手中仍緊握***,這何嘗不是一樁幸事,一種解脫?”
顧小石嘆了口氣,點頭稱是。我輩獵魔人,獵魔衛道,責無旁貸,手持刀劍,捨命與敵相搏,縱死又何妨?能戰至最後一刻,豈不比方纔那般坐以待斃好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