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酒店的大樓並不高,房間位於頂層,面積很大,外面是客廳,內裡一間臥室,各種硬件設施一應俱全,到處洋溢着島國風格,不算很新,看得出來,酒店投入使用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一個大大的陽臺,顧小石打開推拉門,夜風迎面撲來。三月末的東京,氣溫偏低,聽聞北海道那邊還在下雪。放眼望去,能看見一條彎彎的小河和一個類似於公園的場所,公園內鬱鬱蔥蔥,到處都是花草樹木,不少櫻花已然綻放,一簇一簇散佈在各處,園內還有不少建築,古香古色,可惜天色已暗,看不真切。
“皇宮,天皇居所。”藤原麗香來到陽臺,道。
“原來如此,”顧小石點頭道:“既然是皇宮,那麼學姐你從小就住在裡面?”
“住過一段時間,不過更多的時候卻呆在別處。”藤原麗香答道。
“裡面好玩麼?”顧小石笑道:“能進去看看嗎?”
“沒什麼好看的,那裡對我來說,無異於一座囚籠。”藤原麗香淡淡道。
門鈴響起,清田秀人打開房門,有數人魚貫而入,手中捧着許多不同顏色的食盒,還有人推着餐車,將一盤盤食物擺放在已經安置好的餐桌上,片刻之後,滿滿一桌子菜餚已經整治完畢,又聽清田秀人道:“兩位,開飯了,我們邊吃邊說吧。”
一張長條形餐桌,顧小石獨坐一側,清田秀人和藤原麗香坐在對面。餐桌上滿是大大小小的碟盤,開胃小菜、魚生拼盤、壽司、油炸的天婦羅和湯類等等,只怕共有數十種。三人面前各有一個小小的金屬架子,下面放着一個小火盆,裡面有木炭燃燒着,一旁擺放着一隻盤子,盤中有好些切成小片小片的牛肉,肉色通紅,外表呈現出大理石狀的紋理,光看着就覺得很有賣相。
“我本不知道顧君於今日前來,後由大師兄告知,時間倉促,來不及準備,只好讓人挑些有特色的吃食送來,還請見諒。”清田秀人打開一瓶清酒,道。
“清田君太客氣了,滿滿一桌子,顏色鮮豔,看上去就很有食慾,真是麻煩你了。”顧小石呵呵笑道。
“哪裡哪裡,小事一樁,談不上麻煩。顧君,這酒是我自己帶來的,我們喝一杯?”清田秀人言罷,又看向藤原麗香,道:“師妹,平素你滴酒不沾,今日顧君初到,大家高興,要不共飲一杯?”
藤原麗香沒有說話,伸手拾起酒杯,清田秀人爲她滿滿斟了一杯,道:“我們乾杯,再次歡迎顧君光臨東京。”
“幹!”顧小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那清酒度數不高,入口順滑清冽,或酸或甜,兼而有之,混合着淡淡的米香味,甚是爽口。再看那酒瓶,上面並無標籤,顯然在市面上是買不到的,通常情況下,買不到的就代表着品質極高,想想也正常,清田秀人身爲鬼冢神藏的弟子,在島國也是大人物一枚,弄點好酒自然不在話下。
“顧君請,這些吃食都是我讓人專門送來的,”清田秀人介紹道:“嚐嚐這壽司,是銀座那邊小野家店現做的,還有這牛肉,隨意烤烤,原汁原味最是好吃。”
“是嗎?那可要多吃點,謝謝清田君。”顧小石也不客氣,拿起筷子開工,海吃起來。
小野家的店,就是著名的“壽司之神”小野二郎開的嗎?聽說牛氣得很,很小很小一家店面,只提供一種壽司——手握卷。小野二郎握了一輩子,也不知他的徒子徒孫們有沒有學到這種精益求精的技法。顧小石是個俗人,喜歡吃,能吃,但卻不會吃,能粗略品嚐出優劣,但那也僅限於表面,不奇怪,自小生長在尋常家庭中,家常便飯,能吃飽就行,哪來那麼多講究?就拿眼前這盤牛肉來說,清田秀人請客吃飯,定是準備了最上等的神戶牛肉,顧小石吃了幾片,肉質鮮美異常,但總感覺比不上在亞特蘭特家吃到的那種,而且每一片份量太小,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不過癮!
好在餐桌上的吃食種類繁多,林林總總,怕是有數十樣,東吃吃西嚐嚐,味道不錯,少說有一半進了顧小石的肚皮。藤原麗香吃得不多,但很認真,每一口似乎都嚼碎了纔會吞下,這點倒和梅少衝相同。清田秀人自顧着喝酒去了,他似乎很會活躍氣氛,總有聊不完的話題,要麼講講島國的風土人情,要麼說說自己經歷過的趣事,也順帶問問奧古斯都學院的情況,顧小石挑了些無關緊要的跟他閒扯,一頓飯倒也吃得其樂融融。
清田秀人讓人收走餐盤,將房間整理完畢,三人坐在陽臺上說話。
“聽說明天老師要見你,顧君,你可知道老師已經很久沒有主動邀請過誰了。”清田秀人道。
“是嗎?清田君可知道,鬼冢神藏大師爲什麼要見我嗎?”顧小石問道。
“老師的打算,我們這些做學生的可不好妄自猜測,不過我想定是和師妹的事有關。”清田秀人看向藤原麗香,道:“藤原家不會那麼輕易就讓師妹通過考覈的。”
藤原麗香很沉默,沒有說話,將“赤魅”橫放在膝前,仰頭看向遠處。
“可是隻要學姐有那份實力,通過考覈自然不在話下,我想不出有學姐這樣一位繼承人,對藤原家來說有什麼不利之處嗎?”顧小石道。
“藤原家勢力遍佈島國,家族內部錯綜複雜,旁人怎會清楚?”清田秀人說道:“就拿今天現身的‘魅部’頭目綾來說,如她那般盛氣凌人,是想給你一個下馬威,又或者還有什麼其它企圖?”
顧小石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
“所以說,我們並不知道,她來見你,是她自己的意願呢,還是受家族指派而來。”清田秀人微微皺起眉頭,道:“師妹的事,怕是不會簡單,我這個做師兄的總有些擔心,同爲島國的‘四大勢力’,但願不要有所衝突。”
“‘四大勢力’?”顧小石問道:“兩位所在的‘四象真一流’和藤原家族,還有兩家呢?”
“顧君有所不知,島國素有‘一門三家’的說法,一門自然是指我們‘四象真一流’,那三家分別是藤原家、笠谷家和山嵐家。”清田秀人道。
“願聞其詳。”顧小石道。
“同爲島國獵魔界的一份子,我們‘四象真一流’的職責是守護,並不參與世俗爭鬥,勢力最小,不過有老師在,其餘三家也不敢冒犯。另外三家,藤原家勢力最大,爲島國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其它兩家加起來也遠遠不及。原本藤原家的四大長老分別掌控‘神鬼四部衆’之一,前任家主逝世,大長老藤原弘一成爲代家主,手下‘魑部’專職護衛家族;二長老藤原蒼汰,手下‘魍部’負責獵殺魔族;三長老藤原青空,自重傷殘廢之後,心灰意冷,原本在他麾下的‘魅部’逐漸過渡到二長老手下;四長老藤原鬥拓醉心劍道,不問世事,他手下的‘魎部’負責家族外部勢力,也交由大長老掌控。四大長老,兩位架空,家族的實權全都落入大長老和二長老手中。”清田秀人解釋道:“大長老藤原弘一爲家族之表率,倒是公正,當初師妹重返藤原家,家族繼承人的考驗便是藤原弘一提出的。”
“二師兄怎麼知道的?”藤原麗香突然開口問道。
“藤原弘一爲此拜訪過老師,當時我在一旁侍候,聽他和老師談起,倒也真心希望家族能覓得一位合格的繼承人,不至於斷絕傳承。”清田秀人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二長老藤原蒼汰呢?”顧小石問道:“他又是何種態度。”
“他?”清田秀人道:“我想所有來自於藤原家的阻力,或許全都因他而起。”
“難不成他想讓自己的孫子藤原雅智上位?”顧小石皺眉道。
“不錯,雖然沒有直接表明,但這種想法只怕藤原家上下都知道。”清田秀人點頭道。
“藤原雅智的實力如何?”顧小石追問道。
“不清楚,沒怎麼出過手,但就歲數而言,他比師妹小了一點。”清田秀人道:“師父曾說過,師妹是劍道天才,再加上心有執念,故而進步神速,我猜那藤原雅智定然是不及師妹的。”
“哦,就是說,學姐重返藤原家族,倒成了那爺孫倆的‘攔路石’,壞了他們的好事?”顧小石問道。
“師妹是上任家主的親孫女,又是前代繼承人的女兒,身份尊貴,被列爲家族第一繼承人無可厚非;大長老藤原弘一併無後代,藤原雅智是二長老的親孫,從小被視作接班人培養,本來如無意外,將來定會接任家主的。可師妹因母親之事重返藤原家,又接受家族提出的要求,這樣一來,只要通過考覈便會順理成章成爲正式繼承人,以至家主。”清田秀人道:“原本的繼承人藤原雅智變成了順位繼承人,這讓二長老如何甘心?”
“就是說,只要學姐不能通過考覈,那麼就無法成爲繼承人,藤原雅智就會順位而上,重新成爲繼承人?”
“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