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掙掙手,無果,他倆站在來往人羣中不動,分外惹眼。
她往邊上走,郭宰寸步緊跟。
行至宿舍樓後面的自行車停放棚,人少清靜,程心停下來,甩了甩手。
郭宰感覺她不會跑了,便鬆開她,連忙道歉:“對不住,上次我衰衝動,能不能原諒我了?”
“不能。”程心將手背到身後,扭頭望向別外,不看他。
郭宰早料如此,“那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你講,我做。”
程心:“什麼都不用做。”
郭宰走到她視線前方,往下蹲了蹲,讓自己的臉與她的處於同一水平線上,盯着她眼睛好聲好氣說:“看着我好好講,行不行?”
他怕自己看起來不夠誠懇,便又往下蹲了蹲,儘量虔誠。
程心拿眼瞧他,目光一對上,就迅速避開。
郭宰以爲程心只是在生他氣,他並不瞭解她面對他時會有一種心虛的尷尬。
不僅尷尬,程心還異常羞愧。她一看到他的臉,就想起那些齷齪的夢。
是那些,不是那個。
她醒來後總是懊惱不已,臉紅膽怯,可入夢時又情難自控,像一場場偷偷摸摸的私會,沒人知曉,充滿神秘與誘惑。
後來有好幾晚,她徹夜學習看書,不睡了。直到困得想吐,纔去倒頭大睡,那些綺夢也纔再沒出現過。
她大大地鬆了口氣,而同時產生的絲絲點點的失落被她視爲洪水猛獸,極力擊退。
至於郭宰的搶吻,一開始她當然是生氣的,可拖到現在,她說不清了。
也許她更多的是氣自己。氣自己心術不正。
“你看看,我題目全部做對。”跟前的郭宰不知何時從揹包掏出幾份試卷,向程心現寶似的,“我無偷懶,每日都很努力。我知錯了,我知道做什麼你不喜歡,做什麼你才喜歡。”
程心嘗試將注意力放到他手中的試卷上,試卷的主人說:“我找大孖把他初中做過的試卷全部借給我,我將他的答案遮住再拿去複印,然後自己做,語文數學物理化學,還有政治,我都做……”
“那英語呢?”程心打斷他問,眼睛終於不躲不閃地看向他。
郭宰穿簡單的T恤牛仔褲,背個書包,與幾個月前大致沒什麼區別,只是好像瘦了不少。
郭宰暗歎一口氣,她肯理他了,肯關心他了。
“英語不用,我有信心。”
程心嗤了聲笑,“被淹死的有不少是會游水的人。”
只要她說話,她說什麼郭宰都願意聽。
“好,那我回去把英語試卷也借過來。”
程心移開步,一點點往前走,問:“你有沒有跟前中溝通過?他們批准你參加初三的升中考嗎?”
郭宰先慘兮兮說:“他們不同意的。”見程心皺眉看他,他立即換上嬉皮笑臉的表情,說:“不過我花錢買了些東西去校長家拜訪,把他說服了。”
再拍馬屁:“跟你學的招。”
程心不領情:“我身正影不歪,走後門的事纔不是我教你的。”
郭宰從善如流,“對,不是你教的,是我自學的。”
程心拿怪異的眼神審視他,“你這樣算什麼意思?”
郭宰:“……”
他這不是明顯在討好她麼?但依她的臉色判斷,似乎不管用。
他將試卷放回書包,動作緩慢,趁機思考如何給出個巧妙的答案。
程心直接說:“你不用擦我鞋,我如果對你有意見,那你做什麼我都會看不順眼,就算你是超人拯救了世界,我也不會對你有好感。”
郭宰愣愣,發散思維分析,探問:“即是,你原諒我了?”
程心瞥他一眼,沒回話,繼續往前走。
郭宰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看來他猜對了,程心對他的吻,並沒有那麼排斥。
他忽然冒出一個疑問,是不是他對她做什麼,她到最後都會選擇原諒他?
要不,試試?
得得,打死都不敢了!
天知道這將近四個月他是如此熬過來的,懲罰期太長太折磨了,他不要第二次!
郭宰小跑追上去,對程心保證:“我以後不會再犯的,你放心。”
程心:“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這種事趕緊忘掉吧。
“好好不提了。”郭宰在嘴上畫了個叉。
程心看看腕錶,“這個鍾數肯定無車回康順裡了,你怎麼辦?”
“不緊要,車站附近有很多野雞車。”
“你不怕危險?”
“怕什麼,我牛高馬大一個男的。明天初三有一場模擬考,我要回去參加。”
“啊?”程心驚得停下來瞪他:“明天有模擬考你今天還來省城?傻嗎?會不會分輕重!”
郭宰一個勁訕笑。他就是心急,這解釋沒法說給她聽。
“你快走,快走!”程心往外推他。
郭宰順着她意,“好我馬上走。這週末你回家嗎?我去找你。”
“週末再算,快滾!”
趕走郭宰,程心回到宿舍收拾衣服,準備去走廊末端的公共浴室沖涼。
她沒意識地哼着小調,待意識到時,才發現自己心情特別輕鬆,特別安寧,彷彿萬事如意,不存在疙瘩,什麼都不用愁了。
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美女!”冷不防的,于丹丹整個人壓到她後背上,陰陽怪氣說:“我都看見了嗯。”
程心被壓得難受,抖了抖肩膀硬把她抖了開去。
于丹丹重新粘上去,“快從實招來,那個小哥哥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她剛纔在宿舍樓外碰見程心拖着個又高又帥的年輕人走,手拖手的。在於丹丹的認知範疇裡,這是程心第一次和男生如此親密。
程心回頭斜眼于丹丹,心想:大姐,郭宰你不是見過嗎?上次他替我灌了六七杯啤酒,不正是你迫害的傑作?
于丹丹眯着眼看程心,笑得特別耐人尋味,半點都不像對郭宰有印象。
程心提醒了她兩句,于丹丹這纔想起來,大驚:“喔!原來去年英雄救美的就是他?!”
那時候她第二天酒醒後就把前一天的事全忘光了。她捶捶拳,“早知道剛下我過去跟他打個招呼,然後約個時間再灌他!”
程心:“……”
于丹丹問她:“哎,那就是說,他真是你男朋友?不然非親非故爲什麼幫你擋酒?”
因爲他當時遇見郭母,心情低落,想借酒消愁。
程心說:“男什麼男,一個弟弟罷了。”
于丹丹:“喔……弟弟,就是那個天天聊電話的弟弟……要不介紹給我唄,我看上他了。”
“他拼酒拼不過你。”
“沒事,我看上他自然就會放水,絕對讓他輸,不對,讓他贏得漂漂亮亮!”
程心當她鬧笑話,抱着衣服出去走廊往浴室去。
于丹丹跟到宿舍門口,朝她背影喊:“怎麼樣啊?介紹給我,到時我請你這個媒婆吃頓好的!”
程心頭也不回,舉起右手擺了擺食指,沒門。
“切……”于丹丹撇撇嘴,嘀咕:“還不認是男朋友,幸虧我沒向大助報錯料。”
到了七月,高考之後,全市初三級學生進行統考統招。
郭宰持准考證在前中考場參加考試,前段時間填志願,他將錦中列在第一位。
考試結束後,程心打電話問小妹考得怎樣。
小妹自信滿滿的:“百分百能考上錦中!那些題目小兒科!”
程心接着打給錦中校長,將小妹和郭宰的考生信息交代好。
校長提醒她:“我不食言,只幫一個。”
程心:“先保我妹,她考上了再把名額給郭宰。”
校長:“行,但分數太低的話我也無辦法,到時別怪我。”
程心沒多想,說:“如果他分數太低,那就無必要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