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春日裡花繁似錦好像昨日, 倏忽之間就是過去了。只不過短短半月就從春末到了初夏,顧家大宅裡的樣子也全都變了——不只是夏花換過春花, 樹木越發鬱鬱蔥蔥。還有上下輕手輕腳走動的人 , 都褪去淺綠色的夾衣, 換上粉色單衣。

而一但入了夏, 一切又立馬不同了。或者晚間還能感受到一絲寒涼,到了白日卻是動也不能多動了,似乎多挪動一下, 身上就要汗津津的。等到窗外知了聲常常響起,有丫頭專門拿了粘竿粘走, 這就是真正的夏熱到了。

禎娘身上不大流汗,不像有的小姐, 只要熱起來,皮膚上就要沁出一顆顆汗珠子。無論多熱,她的依舊是如同白瓷一樣。但她並不是不怕熱的, 說來她比一般女孩子還要怕熱——大夫可是說過了她不大流汗, 正應了內火不出, 於是更怕熱了。不只是熱的時候覺得不舒適, 還會因此有病症。

因爲這個, 每歲顧家上上下下夏日裡都要多許多準備,以備避暑。譬如從冰庫裡買下許許多多的冰,比如飲食上格外小心, 還有各種各樣些藥劑常備。

不過儘管夏日再是酷熱,也有一會兒是舒適的——正是天色將亮未亮, 朦朦朧朧的時候。這時候一整夜未日照的金陵總算不再滾燙了,又有輕輕的晨風吹來,倒是讓一些早早就要上工的人覺得十分享受,這是他們難得的恩賜了。

這一日也是一樣,天色還是深藍,只在東方見到一點點微白的時候。金陵大街小巷已經響起了一些不大卻明顯的聲音,有早食攤子出攤,有收糞水的城工趕着騾子拉着大車挨家挨戶收昨日的夜香然後趕往城外,還有宅子裡頭的僕人也該起身了,他們要服侍主家,自然要比主家起的更早。

此外還有很多各樣聲響,其中有一樣是冰庫的送冰車的鈴鐺聲——這冰庫生意也興起好多年了。最早時候冬日藏冰,夏日享用是隻有皇室纔能有的。後來倒是一步步惠及民間了。

宋時不就有了許多夏日冰飲店,還是很平民的小食。要不然有人做賣冰生意,怎的會有這樣的事兒。等經過元朝到了本朝,這就更加多了。但凡是大城都是挖了許多大冰窖,專做冬日藏冰夏日賣出的生意。

這還是大冰窖,更有許多開不起大冰窖的,也想着發這個財,就在自家挖極深的冰井,於是也就能藏冰了,只是這樣量少一些罷了。

如今日子越來越好過,買的起冰的人家越來越多,冰也是供不應求的,凡是做這個生意的可是都賺了一筆。如今更有一個做法,凡是要冰的人家,在春末就同冰庫說定,提前付錢。這樣就能保證一個夏日的冰能不斷,還能多些優惠呢。

一般一尺長寬高的冰是五分銀子一塊,一戶平常人家只要兩三塊就足夠所需了。有些節省的只會訂下一塊,只要足夠做些冷飲、保鮮事物就夠了。至於屋子裡放冰,着實是捨不得的。

至於顧家雖然只有顧周氏和禎娘兩個主子,但是這是一個正經大宅門。一日訂下的冰就是一百五十塊——要分成早中晚三回送來,特別是午間的時候量是最大的。這對冰庫裡可是大生意,要幾駕冰車專門給她家送去才成。

要用這樣多的冰自然不是顧周氏和禎娘兩個來用,到了夏日裡廚房裡用冰最重,無論是做冰飲小食,還是保鮮食材都用的多。還有底下的下人,像是貼身丫鬟這樣有體面的,她們屋子裡也是能夠分上冰的,這樣算起來一百五十塊冰也就不算什麼了。

這樣算賬一日光是用冰,顧家就要花用七兩五錢銀子——別看七兩五錢銀子對顧家連根毫毛都算不上,但是夏日裡用冰日子長,滿打滿算也是三百兩的開銷了。可不能小瞧這三百兩的開銷,要知道這只是用冰罷了,還有許許多多別的日常呢!

所以每年那讓人咋舌的開支是怎麼來的——還想着不過是母女兩個,能花用多少,只覺得也不算奢侈太過的人。其實只要維持舒適的大戶人家生活,這開支可就少不了。

其實有一樣是想對了,顧家只有母女兩個,無論怎麼開銷,總不會太過就是了。這個對照只看盛國公府就是——盛國公府的主子人頭都快點不清了!若是照着顧家用冰的樣子做事,一個夏日裡頭光是用冰就要幾千兩了。

這如何能成?因此都是按着輩分拿冰,至於不夠的就自己掏錢另外訂就是了——王夫人如今用這手段也是慣熟的了。凡是這些公中使費的東西,都按着最面子情的數目走,凡是不夠的就自己用私房罷!

外頭也說不出什麼來,大家都不是沒長眼睛,哪一個看不出當年老國公爺做的不妥。以己度人,不曉得該多惱怒。如今王夫人還能做出面子情,也算是不錯了——話說要是按着大方來,只怕盛國公府內囊早就盡了。

像是大房裡頭的主子,一般都是有錢的。似玉浣這些小姐還有母親補貼呢,因此也不會有什麼爲難。只看四房和三房中一些不算牌面上的人就不成了,譬如姨娘,譬如庶出小輩,大概就是按着份例過日子罷。

不說盛國公如何,顧家用冰自然是極大方的了。早間冰送來了,先是放在門房。接着就有各處差事的人來領冰,最多的就是廚房裡。然後就是安樂堂和寶瓶軒,其餘的地方就是少少些了。

禎娘房裡的冰是寶瓶軒的粗使婆子領來的,自領來後先放在門房。然後就是遣了沒留頭的粗使小丫頭去告知將離這個大總管——將離也總是衆丫頭裡起的最早的。出來服侍禎娘起牀,她還要從早間就安排寶瓶軒上下。

還沒留頭的小丫頭站在大丫頭屋子門口張望——滿是豔羨。大丫頭們都是兩人一間屋子,各有一張牀,東西也是格外鮮亮,比外頭小家碧玉的閨閣還強呢。至於這些小丫頭八個人睡的通鋪就差遠了。

那小丫頭到底還記得自己的差事,因此道:“路媽媽讓我來告訴姐姐一聲,說是上午的冰已經從門房領過來了,讓姐姐找人去分派。”

將離嘴裡咬着一根夾金絲紅頭繩,正在梳頭,一時應答不上。等到繫了辮子才道:“你去叫你辛夷姐姐去,這事兒讓她先來做,我一會兒過去。”

這時候才晨間,用什麼冰呢,等到太陽晃眼了才用得着。除了冰鑑裡頭要放些,其餘的應該是存在陰涼處,等到一會兒日頭高了才用的。

正在安排各處,等到井井有條後,只聽得禎孃的臥室裡有了動靜,於是大小丫鬟們都整整齊齊地等在門口,等到昨日守夜的鳶尾出來說一聲‘好了’這才紛紛進去伺候——寶瓶軒自此算是醒來了。雖然做事說話依舊沒有高聲,但卻不像是之前說話也要壓低嗓子,遠遠的悄無聲息的樣子。

禎娘早間起來倒是覺得不錯,畢竟苦夏的她也就是這一會兒舒服了。大家見禎娘臉色不錯,就都說起好玩的事兒來,也是熱熱鬧鬧的意思——這都是一點習慣了,反之禎娘若是沒休息好的樣子,自然不會有人說說笑笑,那時候不只討不了好,還要惹人厭煩呢。

這時候禎娘對着鏡子見小丫頭正把冰往冰鑑裡頭安放,就道:“待會兒去廚房要寫鮮果子來,先冰鎮着。等到日頭高起了用倒是最好不過。”

那丫頭應了,立刻就往廚房裡頭去。不一會兒提了個攢盒過來,裡頭有七八樣鮮果子,有紫晶晶葡萄、沉甸甸西瓜、桃粉粉桃子、酸甜甜楊梅、紫紅紅李子、甜津津荔枝、黃澄澄芒果、鮮泠泠蓮子。

一時又有幾個丫頭去幫忙,或者剝蓮子,或者切西瓜,總之是要把這些果子整理一番。然後才尋來一套十八隔琉璃牡丹攢盤,一樣樣放好。這才存到冰鑑裡頭,既是更容易涼透了,也是吃起來更加方便乾淨——就是看起來整整齊齊的,也討人喜歡一些不是。

等到收拾完畢,鳶尾看了一眼冰鑑就笑道:“說到這個原來還有好些笑話,我第一回進院子的時候哪裡知道這是什麼,只看着當時的姐姐常常往這裡頭放果子等。就心裡納悶,這大夏日的,鮮果子不趕緊吃了,封在櫃子裡可不是要壞了。後來小姐給咱們賞些冰果子的時候才知道里頭是擱了冰的,專用來放些冰飲小食和果子。”

微雨正給禎娘梳頭,禎娘倒是不好回頭,便對着鏡子道:“你們又是這樣,看個東西也只看一樣,其餘的地方就不大管了。將離,你教一教鳶尾。”

將離這時候把捧着的幾樣釵環遞出,道:“這裡頭還有好多機巧,可不只是擱了冰,讓你們放些冰飲小食的。你只怕沒見過裡頭的樣子——一共是分了三層呢!”

說起來這冰鑑也不過是個古稱,古時候的冰鑑並不是這個樣子,只不過用處是一樣的罷了。因此也有人並不叫冰鑑,而叫這樣傢俱做冰桶——實在說來這又不是一個水桶的樣子,更像是一個櫃子箱子之類。

這箱內掛錫,門邊用皮條做墊,箱底有小孔。分上中下兩層,一層能冷凍,一層能保鮮,最底下一層是擱置冰塊。冰鑑頂上有兩塊蓋板,其中一塊固定在箱口上,另一塊是活板。若要用時,將活板取下,箱內放冰塊並將時新瓜果或冰飲鎮於冰上,隨時取用。

這樣的冰鑑大都採用木、鉛和錫爲裡,這樣的料子最是抵擋外頭的熱潮,裡頭的寒氣也最難散出,冰便能用的長了。木頭冰鑑裡頭掛着一層錫或者鉛,還可使冰水不致侵蝕冰鑑,反而從底部的小孔中流出。

除此之外,冰鑑裡頭冰融還使得屋子裡頭格外涼快——涼氣透過蓋上鏤空的氣孔排除,有了這個只要不到最熱的下午時分,禎娘只在這冰鑑近處,還不用冰盆這些東西。

禎娘房裡這個冰鑑是用柏木做胎,外頭還有螺鈿裝飾,也不是一般人家會用的了。

等到日頭高起時候,禎娘果然讓人把冰果子取出一盤來。這時候這些果子不只依舊新鮮,還透着一股寒氣,一出冰鑑就沁出水珠——這夏日裡吃到這樣的果子,最是解暑了。

禎娘看到眼前的水果,指着其中荔枝、芒果等幾樣道:“這幾樣都不是咱們這兒能有的,都在嶺南那邊——我記得前幾日說打嶺南過來運水果的船不是在路上出了事兒?這是哪裡來的。”

從廚房拿東西的丫頭道:“大娘說今日出去採買的人見到了,只知道是比往年貴了好多。可是家裡太太和姐兒都是愛吃的,因此並不在意幾兩銀子,也就採買回來了。”

旁邊紅豆正給禎娘剝荔枝,聞言笑道:“往年這時候南邊的果子也該一船一船運到了,也不知是出了什麼變故,今歲偏這樣。倒是讓整個金陵沒得水果吃了,我聽說因此咱們本地的桃李之類這幾日都長了兩三層的價兒呢!”

禎娘這時候微微閉着眼睛,輕輕道:“若是古時候,南邊來的果子是十分難得的。只是現在大家都趕着趟兒走海路自嶺南那邊運來,自然價兒就降下來了,以至於都忘了南邊隔着千里,物產難得的事兒。”

“現在往年霸道佔了南邊鮮果生意的商戶出了事兒,竟然滿城都吃不上水果了——至於現在世面上的,說不定是從杭州、蘇州那邊截來的。畢竟不是一家獨佔了全部生意,這時候蘇杭沒得事。只是自蘇杭來,多了一道腳錢,又是佔着物以稀爲貴,自然不同了。”

禎娘說過,便一樣樣嘗過這些果子。對身邊幾個女孩子道:“你們各自分一些吧——去廚房要些新做的酸奶來,又那一些葡萄乾、堅果碎,咱們澆了吃,人人都分一份兒。”

夏日吃冰飲自然是開心的,禎娘這樣說上下都沾光,一下也不管之前說的是什麼事兒了,都商量着自己要吃什麼果子的。或者酸奶要不要多放,葡萄乾等要不要。

禎娘見過這個也是不自覺微笑,有與身邊站着的紅豆道:“你讓個小丫頭去一趟廚房,問一問這些荔枝、芒果之類,家裡還有多少,報與我知道。”

等到跑腿的小丫頭回來,禎娘先讓紅豆分了她一碗芒果澆酸奶讓她吃。等到小丫頭吃過,忙不及道:“問過了廚房裡的大娘,這果子也是要最鮮的,特別是南邊的果子,又是出了名的不耐放,不像西瓜這些。所以廚房採買並不多——大娘說‘反正已經來了果子了,橫豎以後都會有的,最多就是價兒高些’。”

禎娘聽過後忽然撲哧一笑:“我這才知道廚房採買上頭也有這樣通透的——是了,既然來了果子,以後定然就是還有的,最多就是價兒高低了。即使這樣,你再去一趟廚房,告訴裡頭的採買,讓明日多買些南邊果子,就說我是要送人的。”

禎娘吩咐這話是爲了回人情,前些日子楊梅還沒大上市的時候玉涓就送來了兩筐子楊梅,這是她母親莊子裡出的,各處姐妹都送了,也沒忘記禎娘這裡。禎娘這時候安排底下人採買,也就是爲了給其他同學送去——總不能單送玉涓一個罷。

其實這些東西送來送去都是人情,難道她們這樣小姐還差着幾個果子吃了?楊梅沒有大上市,但是多花銀子難道嘗不到這個鮮兒。至於現在的南邊果子也是一樣,顧家是採買了的,難道盛國公府就不採買?

禎娘沒想到的是盛國公府真沒采買——這倒不是顧家比盛國公府還要來得有錢,也不是盛國公府連個府裡水果都供不起了。只是這家大業大子孫繁茂的,稍微動動身就是海了的銀子。

這一點子果子是小事,只是按着王夫人訂下的規矩,這樣額外的開銷是沒有的——每歲夏日水果開銷有數,只是去歲的銀子能買別省水果,如今就只能用金陵近郊的了。不過似王夫人、小王氏這些人自然不會少,人家用自己銀子另外開銷着。

只不過這些也不關禎孃的事兒,等到第二日她送去東西往幾個同學院子裡去後,再等一日她就鄉下茶園去了——之前不是在溧水縣買下過一個小茶園麼。這夏日裡頭實在炎熱起來了就只有鄉下去,雖然沒得冰,但是那兒背靠茶山,又有河網密佈,倒是比城裡涼爽多了。

所以這時候她就是指揮丫頭們打包行李,準備好各樣要緊的東西,等到去時也便宜。

這一回避暑還格外不同,不只禎娘要去,顧周氏也是要去的。倒不是她也如禎娘一樣怕熱,只是想到禎娘在家的日子也不多了,因此竟是格外不能離了女兒了。至於一些生意上的事兒,若真有個着急的,那就快馬加鞭送到溧水縣鄉下茶園就是了,況且這大夏日的,又能有什麼緊急事兒呢。

既然是兩人一起出行,那事情就更多了。不過這樣的忙碌也不是禎娘和顧周氏的事兒,她稍微指揮了兩下,就交給了將離看着。然後就內室與顧周氏一起吃冰酒釀——室內冰盆用着,比之外間舒適多了。

顧周氏曉得女兒苦夏,雖然現在臉色看不出來,依舊是霜雪一般,不要說汗珠,就是緋紅都不見。但是內裡已經是熱的不行了——因此十分擔憂,還問了幾句這幾日的起居,才稍稍放心。

過後又想了想,叮囑身邊金孝家的道:“你把這件事兒記下,讓我記得給禎娘添一座太原那邊的莊子。也不要多大,最好是有一座高大山林。這樣能在裡頭建築避暑宅子——若是有現成帶着避暑山莊的就更好了。這件事也不抓瞎,就與周家那邊聯絡,讓幫着相看,總不會有錯的。”

叮囑過後與禎娘道:“山西那邊地薄,那邊買地意思不大。若真給力置莊子,哪怕不是你要的桑田、茶園這些,就是普通的田地也不好——稍微像樣的都被當地豪族圈了。不過若是避暑山莊,那就只能就近了。”

這一次禎娘倒是難得沒有個反駁的——她自知自家事兒,她是個極怕熱的,夏日裡準備個避暑去處確實應該,算不得什麼浪費。

說過這個顧周氏就不再說嫁妝的事兒了,她也知最近說的太多,女兒似乎有些見不得這樣過於奢靡的樣子——就當她是暴發戶一回了,這是女兒一輩子的事兒,她再不肯推讓的。女兒將來能不能真的長久幸福,她不能保證,最多的傍身錢是她最能做到的了。

轉而說起了到鄉下有什麼可玩的:“你上一回去的時候是初冬,那時候有什麼可看的。這時候是夏日裡頭就不同了——只可惜你是一個怕蟲子的,不然我還能帶着你捉蛐蛐兒。我記得我小時候清明節總是要捉蟲驗流年,從蟲子看一年年景,我還因此得過賞,是再不怕這兒蛾子蟲兒的。”

說到這裡顧周氏又戳了戳禎孃的額頭,納悶道:“也不曉得是哪裡來的緣故,我是不怕這些的。你父親也不怕,她還愛着玩兒這些呢,當初他養過一隻蟈蟈王,鬥了十一場,未見敗過。反正是愛這些東西不行,我記得家裡還收着他的蟈蟈罐子。”

說到這裡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或許是過去一些吉光片羽——禎娘不知道,她只能猜測這是過去的,父親的、母親的、父親與母親的,然而與自己無關的,一些很久很久以前或長或短的故事。

顧周氏忽然嘆息道:“這麼久了,原來辰光過得這麼快。”

禎娘忽然想起這一兩年的歲月,這正是自己發生巨大變化的歲月。似乎所有的大事都擠着在這時候發生,但是卻沒有把這段歲月拉長,以至於禎娘覺得一切都是倏忽而過。

禎娘想着這其中的快速,也是道:“是呀,辰光就是這樣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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