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轉眼間離開金陵也有幾日了, 他們這一行人走的不算緊也不算慢。既沒有隻是埋頭不停歇趕路,也沒有逢着港口就如, 往往要歇好幾日。大概都是忖度着來的, 保證船上的補給爲上。總之每夜有停泊休息, 三五日還要採購一番。

禎娘聽珍珠說了些山西的風物, 一時覺得有些意思,便讓丁香把手邊的一個大樟木箱打開——這裡頭全是書籍,是提前揀出來的, 讓一路上看的。尋出了一本名士所著的遊記,裡頭還單開了一節太原。

然後抱了一個大大的引枕, 舒舒服服地倒在了貴妃榻上,這上頭鋪了幾牀厚褥子, 軟綿綿的妥帖。腳下踩着熏籠,旁邊的彩畫金妝螺鈿小桌上擺着熱茶點心,禎娘一邊喝過熱茶, 拿火箸兒撥了撥小手爐裡的炭火, 一邊讓一個小丫頭給唸書

正在這時候守着門外的一個丫頭給打開了簾子, 原來是周媽媽來到了。禎娘趕緊端正坐起, 等到周媽媽行過禮後就讓人搬來一個腳踏, 讓她在自己身邊熏籠處坐着。只問道:“媽媽要照管一船人,怎麼得閒來我這裡?”

周家也有兩條船,一條住着周家下人, 一條則是周世澤和他一些貼身服侍的人起居。周媽媽自然是要跟着周世澤身邊照料的,這也是瑣碎事情多, 不知道什麼時候有這個空閒來了禎孃的官船。

旁邊有小丫鬟端來熱茶點心,奉給周媽媽。禎娘也把手上的小手爐遞給周媽媽,周媽媽揣了小手爐,又喝上熱茶,笑着回道:“我不過是瞎忙活!其實少爺那船上青天白日有什麼事兒?難道沒我一個老婆子了,往常做什麼的都不會了麼?”

放下茶碗,又道:“說起來這時候什麼能重過少爺和少奶奶,我往常是坐在少爺那船上,少奶奶這邊請安的少,心裡還覺得不夠哩!這時候過來也是表表我的心意——方纔少奶奶是在忙些什麼?”

其實這話說的不全真,周媽媽自然是尊敬禎孃的,只是這一回來禎娘船上卻不是她的想頭。要知道這會兒也不是在碼頭停泊的時候,那時候去各船也容易。正在運河上走着的,兩條船之間還要搭橋,可不是麻煩!

本身是周世澤聽說禎娘船上有山西丫頭,專門給他說太原那邊的掌故——這些日子他一個是高興,一個就是失落了。原先想要討做老婆的禎娘就是要進門了,沒的說的就是高興。但是卻有一條,明明是一路行船一起去山西,卻不能見面。要說運河沿路多少不能玩兒的,不能吃的,偏偏因爲一點子規矩,是相見也不能。

沒得法子,他只能是自己每到碼頭就得些有意思的吃食和玩具,寫上信箋就往禎娘船上去。這幾日禎娘身邊的丫頭也不知接過多少次了,大家還說過呢!

周世澤寫的這些信箋倒是不見得長篇大論,也不定是什麼兒女情長。反而多得是一句兩句,就是說一些小事,譬如一句‘這麻花味兒甚佳,你也嚐嚐’,譬如‘倒是兩年沒見你,之前見不到,是不是長高了些’。總之是看到哪兒、想到哪兒,就寫到了哪兒。

這一日還是小順兒與他說:“少爺!少奶奶身邊要好些漂亮的小姐姐——你說我近些日子常常替你往那邊跑腿,着力討好一個,將來討人做老婆行不行?聽說江南那邊的姐姐是既漂亮又溫柔的,丈夫面前從來百依百隨,這可真是不錯哇!”

周世澤原本爲着焦躁走來走去,這時候拿了點心就去砸小順兒:“你小子倒是比我好,能去看看——討人做老婆?你不是原來喜歡府裡那個是叫小紅還是小玉的麼,常常買了尺頭、頭花之類的討好,這又是什麼打算?”

小順兒不躲不閃的,咬了一口點心,笑嘻嘻道:“噯!少爺可別瞎說,那時小春子。人已經有老子娘說定了人家,去年年下才放出去待嫁的,是少爺你親自勾的一批外放。這時候又說這個,外頭有個不好傳聞,讓人怎麼做人,本就是我一頭熱罷了,別禍害人家麼。”

周世澤倒是不知道小順兒能夠說出這話來,只是心裡向着小順兒,忍不住皺眉道:“還有這事兒——你小子是怎麼回事,一個宅子裡的小丫頭都拿不下。罷了,你說你少奶奶家的丫頭,也成,回去後我就與她說。我記得有不少個,總該有一個看的是你罷。”

又說過幾句話,周世澤就起開自己窗子?——這面的窗子正好對着禎孃的船,只是禎娘從來只在江心的時候纔開窗,人也一般不在窗下,畢竟冬日寒冷,怎麼會總在風口上。於是周世澤實在少見禎娘,偶爾幾次也不過是不清不楚的影兒。

然而雖說如此,他依舊常常在這窗戶前站住,一看半晌。只是可憐了幾個跟着的小廝,身體不如周世澤,還常常在這風口上,頗有幾個風寒的。周媽媽曉得了立刻把他們移到另一條船上,也是怕連帶周世澤。

小順兒見自家少爺這樣倒是有些怪不落忍的,小聲道:“少爺總這樣也不是法子麼,不若我與少奶奶身邊的幾個姐姐說一聲,讓她們常常開着些窗子,也讓少奶奶多往窗下走幾回。”

“不必。”周世澤立刻想到了幾個因爲自己多開幾回窗子就風寒的小廝,他身邊這些健壯的小子是這樣。似禎娘那樣的女孩子,看着弱不禁風的,一陣大風來了都要刮跑的,小心些罷。

不曉得自家少爺又犯了什麼擰巴勁兒,小順兒也沒法子勸。只是過了一會兒,見周世澤還在窗前釘着,又道:“說起來這些日子我在少奶奶身邊見着兩個咱們山西的女孩子,其中有個叫珍珠的是太原人,少奶奶常讓她說些太原那邊的事兒呢!少奶奶也是十分上心了,竟然還給家裡買了咱們那邊的丫頭,這不是提前做功課。”

本來小順兒以爲自家少爺不會這個事兒多大興趣,卻沒想到周世澤卻讓他詳細些說,他自然是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一五一十說了。還不等他知道自家少爺又有什麼主意,就被他打發着去叫周媽媽了。

所以周媽媽來到的時候可不知道自家少爺這個時候讓自己來是個什麼事兒,只見周世澤似乎是振奮起來了,對她道:“我竟是才知道的,禎娘那邊有咱們山西丫頭,成日向她們打聽山西的事兒——那些小丫頭知道什麼,況且更重要的和咱們家有關的山西事兒更就不知道了。”

周媽媽大概知道是什麼事了,試探道:“少爺的意思是讓家裡去個見事情多的與少奶奶詳細分說?”

周世澤立刻雙手一合,道:“就是這個道理,只是不是什麼別的見事情多的,說起來見事多誰有媽媽你多呢?況且最瞭解家裡內情的也是你,不然這幾日你就常常去禎娘船上走一遭,去與她說說。”

周媽媽有心說自己也要照管周世澤這一船的人事,要說知道家裡情形的,哪一個婆子不是一樣的呢。然而就聽周世澤又道:“媽媽只管去罷,我這船上又有什麼爲難的事兒,誰照管一會兒又要什麼不同的。”

聽到這裡她也是啞然失笑,明明是同一個事兒竟然有了兩個全然相反的結果。自己這邊把個少爺放在第一位,沒想到人家自己心裡早就有了另一個第一。既然是這樣,那還說什麼,周媽媽立刻就應下了。

這便是周媽媽這會兒來到禎娘這船上的始末,只聽到禎娘回她剛纔的話:“也沒做什麼,不過是聽身邊一個山西那邊來的丫頭說些那邊的事兒。一時有些趣味,又拿了一本遊記,讓她們念一念山西那邊的章節。”

聽到這樣的話周媽媽立刻笑道:“竟是這樣的!只是少奶奶要聽說這些太原的事兒怎麼捨近求遠起來!這些小丫頭纔多大,又是小人家出身,見識有限。至於這些書本子上頭,文縐縐的,也不見得說到咱們生活裡頭。少奶奶打聽這些,合該來問我們呀!”

禎娘真不知道周世澤有讓周媽媽來專門給她說這些,只是以爲自己這些事已經讓周媽媽知曉了——並不奇怪,這些事情都在大日頭底下,沒個瞞着誰的,有心打探,還有個不知的?

不過禎娘也不推辭,也微笑道:“既然是這樣,就麻煩媽媽一遭了,平常讓個見識多的媽媽過來多陪。只當是與咱們這些外地來的閒話,讓我們學着些,免得到時候冷不丁過去,在一些小處犯了忌諱,倒是丟臉。”

周媽媽聽過這話,趕忙道:“哪裡的話!這本是咱們的本分,能給少奶奶盡心意是求都求不來的,說句大實話,如今這些人誰不想與少奶奶親近。至於說什麼學着些,那就是過了。天底下禮儀大溜上是一樣的,少奶奶再沒有一點差錯。至於一些地方忌諱,少奶奶來自金陵誰不知道,難道拿這個來爲難。”

禎娘對此就是但笑不語了,周媽媽也明白其中的含義。因此頓了頓就道:“既然是這樣的,若是少奶奶不嫌棄,就讓我這個老婆子來罷!一個是別的人不如我清楚,好歹我也上下打點周全了十多年,比別個知道的略多些。另一個是我的私心,想要奉承少奶奶,這也是機會。”

禎娘搖頭道:“既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就不是奉承的,哪有奉承的把這話說出來的——這正是媽媽的貼心,想要照顧我罷了!這話也沒得說的,只是我在心裡記得媽媽的好就是。以後這些日子可就要常常請教媽媽了。”

周媽媽並不多說話,當時就應下。然後就道:“這些事情也不用特地挑日子來說的,既然是這會兒來了,我就給少奶奶分辨一番。事情前後這些,我說來就當是給少奶奶解悶兒,消遣過這一個下午罷。”

曉得能立刻聽到太原那邊周家的事兒,不只是禎娘立刻坐直了身子。就是禎娘身邊的大丫鬟們,以及陪着禎娘出嫁的文媽媽——禎娘有四個陪嫁媽媽,一個是她奶孃,另外兩個也是寶瓶軒的掌事媽媽,還有就是文媽媽了。這是顧周氏特意請求文媽媽的,她想着文媽媽一慣是一個再聰明不過的,又熟知後宅,有她在旁輔佐幫襯禎娘,她也放心些。

她們個個是認真聽起來,這可是將來禎娘要生活的‘戰場’,哪能不處處留心注意着呢!似文媽媽這樣的立刻示意小丫頭拿紙筆,然後自在屏風後頭記錄下來,這是怕大家只憑着記憶有疏漏。

周媽媽也是察覺到了這些,卻沒有說穿什麼,只是自顧自道:“少奶奶也知道少爺家裡人口簡單,若是沒有迎娶少奶奶,只怕就是民間所說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罷。所以少奶奶過去就要當家,把擔子揭過來。”

說罷,她就詳詳細細地說明周府的下人人口,宅子是個什麼樣子——憑着她的描述文媽媽甚至畫了一個宅院簡圖。然後大家各司其職到底是個什麼章程,特別是其中重要的都一一點明。

她自然清楚與其說是治事,管家更是治人,只要把一干人等收拾地服服帖帖的,那就沒有什麼難爲的了。差事可以簡單些說,反正但凡學過管家總該知道個八九不離十,但是各人品性就該說的仔細,這以後打理中饋,還不是要先拿住這些人。

這一日先說這些都不夠了,之後又斷斷續續說了幾日纔算完整——完了這些後文媽媽就攢了一本厚厚的小冊子,只把周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寫進去,而且凡是重要人物沒有不詳細的。有了這個,禎娘及她身邊這些人也算是知己知彼了。

等到說完這些其實也不過是完了一道開胃菜罷了,畢竟再怎麼說也是一些僕從,禎娘將來入了周家們理所當然管着他們,有個不好也不見得是大麻煩。真正的重頭戲卻是在之後,就是有關周家親眷那些人了。

這一回周媽媽是做了準備再來的,把個與周世澤稍近的親眷都寫成家譜的樣子,這時候拿着這個與禎娘來看就再清楚沒有了:“想來少奶奶也是聽說過的,如今與少爺最近的一支也出了三服了。”

周媽媽這時候也是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雖然等於是周家一些秘聞了,但還是清清楚楚說來。原來周世澤曾祖父那一輩原本原配生了周世澤祖父,不幸卻去的早,後頭才續絃了一位後頭的,就是現在的周家老祖宗曹老太君。

當初這位曹老太君爲了能讓自己兒子繼承千戶位置可謂是費盡了心機,雖然有丈夫向着她,畢竟於禮法不合,周世澤祖父這個原配嫡子好端端的在這兒麼!不過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到底曹老太君得償所願。

法子也簡單的很,只是讓周世澤的祖父自己出具文書說明自己憐惜弟弟弱小,甘願把千戶位置出讓。自古以來華夏便重視孝悌,這就是人人所頌揚的了。有這樣的理由,又有周世澤曾祖父上下活動,很快就批了下來。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這隻怕不是周世澤祖父自己甘願的,畢竟知情的搜知道周世澤祖父一直與繼母所出的兄弟不和,哪裡來的這些深情厚誼,怕是瞞不過人眼睛。不過人家也不是要瞞過人去,只是有個合情合理的說辭罷了,不然上頭如何批准呢。

說到這裡周媽媽也是恨恨道:“就沒有見過這樣的,雖說我不過是個婆子,沒得資格說仙去老太爺的不是,但是實在沒得好話兒了。真個是繼母手辣也沒說的,不是自己骨肉,又是擋了自己兒子路的,那想法子對付能說什麼!只是老太爺難道不是太老爺的父親,一點兒不顧惜父子之情啊!”

在場的都聽着,雖然是些老黃曆了,但也跟着感慨,實在是這樣的事情最讓人切齒。周媽媽說過又道:“好在太老爺自個兒奮進,當時也有人看不過眼便考察了太老爺的本事收做了收下一個小兵頭。”

之後的事情倒是沒什麼值得詳細說的,也就是周世澤祖父如何英勇善戰,等到最後也給自家兒孫掙來了家傳的衛所千戶官。禎娘聽的似曾相識,倒是覺得和一些話本子裡頭的故事很像了。

之後就到了周世澤父親時候,這時候邊疆平靜,倒是事情不多。巧合的是周世澤父親天分和心思也不在這沙場上,若不是他沒個兄弟只怕要讓了千戶位置去從商。不過既然只有他一個,那麼久只能他來了。不過他也能巧妙利用自己身份,更好地經營生意,並不耽誤什麼。

說到這時候周媽媽已經是眉飛色舞了:“到底是做些什麼老天都看着呢,這不是就在老爺身上顯示出來。這時候九邊衛所不算窮,畢竟有邊貿的分子可以抽,倒是比俸祿還要豐厚的多。可說真有錢,也只能數得着幾位最頭面的將軍都督,底下的就只能中等了。偏偏老爺好經營,給少爺留些偌大家世。”

說着她似乎是帶着一些出氣之意,惡意道:“再看咱們曹老太君那邊就一年不如一年了,雖然穩穩當當的有千戶位置傳承,但是如今五世同堂,人口繁多。因着她在世也沒得分家,說起來生髮也不多,擺着千戶人家的架子,其實內裡早就捉襟見肘!”

似乎是那邊的窘境讓周媽媽覺得心裡暢快,想來也是的,對着不喜歡的人,知道他們過得不好不就是最大的歡喜了麼。

不過周媽媽還記得自己本來是來說什麼的,便拿着那一張家譜給禎娘詳詳細細說過每一個人的性格位置。到了最後還道:“其實這些人交往有些多,到底是親戚,有些事情也要一起去。不過少奶奶卻不必深入了,畢竟是這個過往,有個面子情就是了。”

禎娘一時心裡都有些笑了,實在不知這位周媽媽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恨。算起來她給周世澤做奶孃的時候周世澤家早就起來了,應該沒受過那邊什麼虧,真的是這樣耿耿於懷?

禎娘不說什麼只是笑着點點頭,看看懷錶上的時辰,也知道今日差不多就在這兒了,因此道:“是清清楚楚的,只是這樣譜兒能不能請媽媽給我,對照這個倒是清楚一些,免得漏下哪個。”

這有什麼,周媽媽立刻答應下來,臨走前道:“今日只說了一家,之後兩日我再與少奶奶說宗族裡頭頭面人家和一些與家裡有來往的,說起來也並不多,畢竟關係也遠了一些。只有一位周世鑫少爺,與咱們家雖遠,但卻因爲住在一條大街了,常常是交往的。只是因爲家裡沒得女眷,倒是少了後宅交往,以後可以看少奶奶的。”

又說了幾句,這才送走了周媽媽。晚間的時候,禎娘就在燈火下頭看文媽媽她們整理出的小冊子,一時想着事情,與文媽媽道:“這樣看來是真的簡單的,雖然我見這人家是個‘臥虎藏龍’的,可有人不喜歡,倒是少了我費心了。”

周媽媽的態度正是周世澤的態度,那家人再麻煩,既然是周世澤的意思不許相交。那麼她這個新進門的媳婦自然之友‘百依百順’地‘聽從’了。

文媽媽自然曉得禎娘說的是個什麼意思,她心裡也是贊同的,不過這時候她確實要提醒着禎娘:“雖說是這樣,小姐也不能大意了。這樣的人家就是做麻煩的,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有個不好,防着些罷。”

想了想,文媽媽又道:“況且這才一家,誰知道宗族裡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另外還有似乎從沒提起的外家,雖說說過是小人家,人口也不多,不用多大心思。但到底是外家,其中還有姑爺叫舅舅舅媽的,再如和也有道理。”

聽着文媽媽如臨大敵地鄭重說這些,禎娘忽然忍不住笑起來——誰家新媳婦沒有這些,自家卻想着樣樣都是致命殺機一般。真個是這樣,那天下女子還要不要活了。因此拉住了文媽媽的手臂道:“媽媽今晚好睡,別再憂心這些了。有什麼好憂心的呢,總歸是哪一個女子都要交際的親戚,到時候有這樣多的人幫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禎娘心裡同時也想到了這些人日日在對面窗前釘住的人——真當她沒看見麼,不能夠的。話說只要丈夫站住了,別的不過是應對罷了,有什麼麻煩。

是的,丈夫,忽然她這樣想道——明日就在窗下修剪一回蘭花罷,花兒老悶着都不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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