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蒙面女人 聽罷輕聲笑了笑,緩緩伸手將臉上的面紗摘了下來,露出一張粉面含春的臉。
林晚兒看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倏地站了起來,一種被戲弄的感覺油然而生,怒氣自心底不可遏制的竄上心口,有些憤然道:“你覺得這樣有意思麼?”
般若面對她的怒氣淺淺笑了笑,身子隨着笑聲微顫,道:“林姑娘既然不畏生死,又何懼欺騙?”
林晚兒眯了眯雙眼,目光銳利,淡綻脣瓣道:“你究竟是誰,爲何我對你有一種難以言明的熟悉感?”
般若並未言語,而是閉上濛濛水眸,感受着夜風輕拂,忽而,她輕啓粉脣,卻是轉了話鋒,道:“晚風不涼,夜色靜謐,可這暗夜裡的洶涌,誰又能看的見?”
林晚兒斂目細細品味着她的話,般若卻悄然睜開眼,眼波流轉,她原先面目上的平靜安定,這一變而有些掙扎,似乎在糾結着什麼,忽而,她擡眼看着林晚兒,神色最終還是歸於平靜,語調從容道:“你,好自爲之。”
說罷,一揮衣袖,轉身消失於夜色裡。
一切又歸於寧靜。
林晚兒細細思量着她的話,話中的真真假假她猜不真切,也捉摸不透。
她此來的目的也不會就是這麼三言兩語幾句話。
不過,是什麼也都無所謂了,她知道,美人山茶玉佩的線索一定就在她手中。
林晚兒擡眼看了看天,無月無星,暗黑的有些可怕。她輕輕勾脣,笑容有些清冽。
看來,平靜的日子終於是到頭了。
——
第二日,天還未亮,天上便飄着毛毛細雨,如絲如霧。
林晚兒被落雨吵醒,躺在牀上輾轉反側,莫名的有些煩躁,她不喜歡這樣的天氣。
她瞧了瞧窗外纏綿不休的雨絲,索性從牀上披衣而起,拿起立在窗下的紙骨傘,緩緩推開門。
門外雨絲隨風落在她粉腮上,她顰眉垂目,擡腿邁入綿綿細雨中。
江南嫋柳,煙雨輕斜,美的不可方物,只是林晚兒卻不喜雨。
雨似乎此方纔更大了些,房頂上,街道上,濺起一層白濛濛的雨霧,遠瞧着,宛如縹緲的白紗。
這時一陣晨風猛的刮過來,那白紗嫋嫋地飄搖,雨點斜打在青石街上存落的雨水上,激起朵朵漣漪。
而路上行人,只她一個。
林晚兒撐着傘,白靴踏着青石街緩緩向城外竹林走去。
十里晨光好風景,竹林深處雨打筍。
此時,此句怕是最是應景了。
林晚兒站在竹林外,瞧着雨打竹尖,竹葉含淚,暗嘗冷暖,脣邊綻起一絲苦笑,心中亦是惆悵萬千。
突然,林晚兒耳廓微動,水眸一凜,猛地向林中看去。
竹林深處,一抹悽慘的叫聲劃破了雨絲而來,林晚兒瞧着林子,眉頭一凜,眼中劃過一道厲光。
忽而,她收了骨傘,斂下呼吸,任雨水打在身上,悄悄尋聲走近竹林深處。
果然,那裡藏匿着一羣人。
那羣人黑衣黑髮,帶着面巾,可是領頭的人卻穿着灰白長衫,沒有蒙面。
林晚兒隱在竹林暗處,擡眼細細瞧着那領頭人,待看清他的相貌,林晚兒不由得吃了一驚。
那人竟是老秦,那個離南名偷兒四隻手,那個愛慕凌霄的癡情男子!
而彼時老秦腳下踩着一個青年男子,那男子嘴角流血,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一滴一滴從臉頰上落下,打在乾涸,有些蒼白的嘴脣上,衣服也因被踩踏的緣故,沾染了泥土,有些狼狽不堪。想來,方纔那道悽慘的叫聲定是出自他口。
而老秦此時已然沒了當初對凌霄憨厚癡情的模樣,眼中噙着狠厲,咧着嘴角面目有些猙獰,厲聲道:“吃裡扒外的東西,你想給誰通風報信?”
那男子在他腳下扭動着身子掙扎着,艱難的啐了一聲,道:“秦如風,你好狠毒的心,枉費夏大人對你一番栽培,你竟如此狠……唔!”
秦如風腳下越加用力一分,那男子被踩的氣血上涌,口中的話還未說完,一口血水便從喉頭吐出!
林晚兒皺眉,原來,老秦的全名竟然叫秦如風,那他口中的夏大人又是何人?
秦如風此刻眼中卻閃爍着最兇惡憎恨的神色, 他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冷聲道:“這可是主子的意思,你別忘了,我們是爲誰賣命,他夏霖櫺也不例外!”
林晚兒心中微微一驚,夏霖櫺,就是當初在離南府沈南風家,爲了調查凌霄之案,曾與她交手的那個清貴妃的貼身侍衛,可他不是皇帝和清貴妃的心腹麼?
秦如風虎目圓睜,腳下用力一捻,那男子猛地抽搐了一下,雙眼瞪的很大,卻噙着絕望,不消一會兒,便沒了聲息。
林晚兒心底一陣怒火升騰,漸漸收緊身側的素手,她本打算救他,只是想知道他們之間的談話,可還未來的及……
她沒想到,這秦如風竟然能如此狠毒,難道人命在他眼中就如同草芥麼?
而那頭秦如風淡淡的從男子身上收回腿,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緩緩從懷裡拿出一方絲絹仔細的擦拭着手,對身後的黑衣人,沉聲道:“看見了麼,這就是敢背叛主子的下場!”
身後的黑衣人聞言眸色皆是一懼,連連垂頭應允道:“是!”
秦如風微勾脣角,扔了手中的絲絹,從袖中拿出一褐色小瓶,擡腿走近屍體蹲下身子,緩緩掀開瓶塞,將瓶中液體悉數倒入屍體上。
只聽嗞啦一聲,屍體嗤嗤發出聲來,升起淡淡煙霧,緊跟着屍體的白肉骨骼漸漸腐爛化爲水。
隨着煙霧漸濃,屍水也越流越多,身上發出濃烈的臭氣,林晚兒眼見屍體腐爛的越來越快,屍身骨骼肌肉逐漸的化爲水,連衣服也是如此。
須臾間,方纔還活生生的青年男子,此刻竟然化的連骨頭都不見了,隨着雨水,漸漸消融的無影無蹤。
林晚兒心中大駭,沒想到秦如風竟然有化骨水如此惡毒的毒藥,他背後的主子又是誰,又有什麼陰謀?
他和夏霖櫺會是什麼關係,背後的人會不會是清貴妃?
難道,清貴妃真的要有動作了?
“留幾人將這裡收拾乾淨,別留下痕跡,剩下的人都跟我走!”
秦如風冷聲吩咐着,斜目看着屍體就着雨水消融,微微提脣,眼中含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林晚兒看着他們走出竹林,漸漸消失,她瞧着屍體消失的地方,心中隱隱感到不安,這個秦如風是不是清貴妃的人,如果是,她要夏霖櫺做什麼,難道是,對付蕭聽風?
——
林晚兒回到客棧,有些心緒不寧。
她叫來蕭聽風的暗衛,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家主人現在何處?”
暗衛立在一旁,低垂着眼,面無表情道:“屬下不知,侯爺只吩咐我們保護好林公子。”
林晚兒微微皺眉,睨着他,冷言道:“你不說,難道你家主子有危險你也不在乎?”
暗衛眉梢微動,想了想道:“侯爺臨行前吩咐我們保護好公子,其餘的我們一概不知。”
林晚兒微嘆息,擺了擺手示意他褪下。
她負手走到窗下,看着斜密的雨絲,有些焦躁,她閉上眼,努力讓自己沉下心。
她也不知自己怎麼會如此反常,事情還未發生,她反倒先亂了方寸。
突然,一聲刀嘯自窗外而來,一柄小刀如一道疾風猛地劃破窗紙,直直奔了林晚兒而來,林晚兒側身微動,長袖微拂,指尖從刀尖上略過,倏地,那小刀深深切入牆壁中,而林晚兒手中赫然多了一封信。
飛刀傳書。
林晚兒斂眉,將手中信紙打開,只見上面寫着十二個字,若知美人線索,一人至城外相見。
林晚兒揚起臉,微微斂起秀眉,眼中噙着冷冽,雖不知是何人躲在暗處,可他知道美人山茶,那麼他一定與當年爹孃慘死真相有關,。
只是此事出在此當口,必有陰謀。
林晚兒娥眉微微蹙起,若青山迤邐卻盡是清冽,眉梢暗蘊了絲冷凜。
此事關乎爹孃與姐姐,不管有何陰謀,她都得試一試。
林晚兒猛地將手中信紙攥到手心裡,擡腿便出了屋門,而暗衛便在身後緊隨而行。
林晚兒懶得理他,也不想拖累他,倏地縱身,腳踏望月飛雲之勢,將輕功施展開來,霎時躥踏過城屋青瓦之間,只在瞬間,身形已在數十丈外,任那暗衛如何追逐,始終稍遜一籌。
待林晚兒來至城外,那暗衛已然被甩的不知蹤影,林晚兒看了一眼身後,輕輕搖頭。
雨絲仍在纏綿,林晚兒側耳傾聽,只見樹梢間有人影浮動,突然,竟筆直的向空中飛去,直飛上十餘丈高,林晚兒擡頭看去,輕輕勾脣,提氣追去。
那人未穿黑衣,也未隱藏身份,雖然雨絲如紗似霧,林晚兒卻看的真切。
那人便是今晨秦如風口中提到的夏霖櫺,當日在沈南風府中,她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可他,如何得知沒人山茶玉佩的線索?
難道,是清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