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兒擡眼見那惡魔面具人已然消失在小屋裡,急忙追了出去。
彼時小院裡的暮色越發濃了,慢慢地,天色竟像烏鴉一般黑了。
林晚兒追到小院裡,負手而立,鼻息側耳傾聽,在這小院裡竟然只聽得見她一人喘息之聲。可方纔在那靈堂小屋裡,她也只聽見她一人喘息,可後來小屋裡突然出現的惡魔面具人又該如何解釋?
難道,他沒有呼吸?
林晚兒被這一發現驚的心下一緊,她不相信這世上有鬼,世上本無鬼,有的只是心懷鬼胎的人。
“姐姐,原來你在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明月從門口匆匆向她跑來,看見她手持鳳鳴,一把扯住她的袖子緊張道,彼時她額頭沁汗,微微有些喘息。
林晚兒瞧着她一副驚慌的模樣,收了鳳鳴劍,道:“如此慌張,你們去哪兒了?”
“自然是去找你了。”
明月還未來得及開口,般若緩緩從大門娟娟而來,每走一步裙衫衣帶當風而漾,睨了一眼林晚兒沒好氣道。
與此同時,林重,林沉和那年輕女子也回到家中,身後還有兩名僕人。
林晚兒沒有理會般若的話,而是擡腿迎上他們,雙眸微凝,一臉肅然,看着他們微微拱手,疑聲問道:“你們幾人一同回來的?”
明月見林晚兒神情嚴肅,不免也緊張起來,走到她身旁點點頭道:“我們是在快到林族長家時碰巧遇到的,我今日醒來時見你與般若姑娘都不在,林族長一家也不見蹤影,於是便去尋你了,卻在谷中墳地附近遇到般若姑娘,我們一同回來時又遇到了林族長一家。哦!差點忘了!”
明月一拍腦門,猛然道:“我們在回來時遇到一個傻女人,她好像是逃難來的,便把她一同帶回來了。”
“那她現在在何處?”林晚兒瞧着明月沉聲問道。
林晚兒指着大門外,道:“就在那兒,我去把她帶回來!”
說罷明月一溜煙兒便向大門外跑去。林晚兒瞧着明月的背影微微沉目,在此當口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癡傻女人?
林重擡手放在脣邊輕微咳嗽一聲,那年輕女人伸手扶住他,被他拂手拒絕,林重直起病弱的身子緩緩走到般若身旁,看着她眼中存了一分警惕,雙手抱拳道:“不知道般若姑娘去我谷中墳地可有何事?”
林晚兒瞧着般若,脣邊勾出一抹笑意,略帶些譏諷之色,暗自有些好笑,如果她所猜不錯的話,般若定是去尋林家祠堂了。這兩日在谷中兜轉並沒有看見這供奉族譜的祠堂在何處,想必她是按耐不住去尋找了。
林晚兒想到這也不禁有些黯然,看來,此番般若隨她而來,定是臥龍王授意的,而臥龍王如此緊張她去查林家族譜,難道,爹爹當真不存在?
不,不,林晚兒眼中堅定起來,爹孃慈愛的模樣歷歷在目,怎麼可能會不存在!她決計是不會相信的!
般若聞言明眸微動,神色並沒有多大變化,輕擡眼皮看着林重,淡淡道:“活人我見得多了,想去去死人堆裡散散步,怎麼林族長也有興趣,要不下次我叫上族長一起?”
林重頓時老臉一僵,被噎的一句話也沒有,一時竟尷尬的站在那,弟弟林沉沉不住氣指着般若道:“你這丫頭,怎麼說話?”
般若瞟了他一眼,並未答理他,一揮袖子轉身離去。
林晚兒瞧着他的模樣,不禁有些啞然失笑,般若冷淡的性子怕是讓他兄弟二下不了臺,好在此時明月抓着那癡傻女人走了進來。
那癡傻女人一身破爛襤褸的衣服,包不住手腳,露出半截小腿和手臂,倒是可憐,此時她因爲害怕而佝僂着身子,不肯向院裡走來,明月氣急敗壞一把抓着她後襟的衣服,將她向小院裡拖拽。
林晚兒擡眼看去,見那女人髒兮兮的小臉上漾着驚恐,面容十分慘白,林晚兒輕聲道:“明月,你既然好心救她,幹嘛如此粗魯,你帶回來一個人爲何不與族長說?”
明月抓着那癡傻女人,抿了抿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林晚兒側身看着林重,此時他的臉色緩和許多,林晚兒沉眉斂目緩緩道:“這女人突然出現,也有些蹊蹺,只是不知方纔林族長一家去了何處?”
林重聽罷微微錯愕,驚道:“怎麼,林姑娘,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他怎麼知道家裡出了事?
林晚兒凝眸看着他,緩緩眯起鳳目,濃密的睫毛微微搧動着,黑瞳閃過一絲深沉的波光,勾脣道:“正如林族長所說,的確是出事了,我在族長指引下去了義莊檢查林二屍體,發現他並不是酒後失足從橋上墜死,而是遭人殺害!而我卻在義莊遭到一個惡魔面具人的伏擊,我一路追隨竟在您令郎靈堂裡再次發現了他,卻不想還是讓他逃脫了。”
林重聞言大驚失色,竟是踉蹌着連連後退,好在那年輕女人伸手扶住了她,他回頭與林沉對視一眼,二人都是一臉驚恐。
林晚兒微眯起鳳眼,冷眼瞧着他幾人的神色變化,只見林重他兩眼圓睜,目光呆滯,嘴巴驚的微張,遲遲閉不上。
這分明受到驚嚇所致。
林晚兒擡眼看着二人,林重微耷的眼皮輕輕擡了擡,緩緩開口,聲音有氣無力,道:“林姑娘若是沒事就早些休息,這女人,林姑娘想怎麼辦都好,老夫身體不適先去休息了。”
說罷,在弟弟林沉和年輕女人的攙扶下,緩緩向南屋內走去。
林晚兒看着他緩緩離去,突然出聲呵斥道:“慢着,林族長就不想知道在令郎靈堂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麼?”
林重腳步微微一頓,身子竟是有些顫抖,他回過身,看着今晚福兒,胸口劇烈喘息,卻是沒有在前行,低頭緩緩道:“在靈堂裡還能發生什麼事?”
林晚兒冷眸一轉,似有一道寒光自眸底翻騰而出,眼神清冷道:“我曾經將那惡魔面具人打傷,只是碰巧在令郎的屍身上發現了血跡,只是不知怎麼會如此巧合?”
林重聞言竟是雙腿一軟,有些站立不住,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林晚兒勾起脣,雖然林重口中重複的兩句話,但林晚兒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令郎鼻息全無,是真是死去了,可是了後來出面的那惡鬼人,是在你們進來之前消失的。”
林晚兒忽然正了神色,道:“你們現在可以說說,剛纔去了哪兒了?”
林重心中略略慌神,半響,他輕輕嘆息道:“哎!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是昨日,胭脂夢到德棋在下面身無分文,樣子悽慘,所以我們幾人便去了谷西給他燒了些紙給他。”
“胭脂?”林晚兒喃喃出聲,微微皺眉。
林重身旁年輕女子聞言輕輕擡腿邁出一步,聲音有些飄忽,緩緩道:“胭脂是小女子的閨名。”
林晚兒擡眼看她,疑聲問道:“那你是……”
胭脂脣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靨,掩蓋了眸子裡的哀傷,輕嘆道:“我是德棋的妻子……”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會哭的如此傷心。
林晚兒輕輕頷首,忽然擡起頭,問道:“你們是一起回來的?”
林重卻搖了搖頭,道:“眼看着日暮裡斜陽散去,我怕她着涼,所以我便讓胭脂先行一步。”
林晚兒心下猛地一驚道:“你是說胭脂是先回來的!”
胭脂點了點頭,微微揚起脣角。蛾眉淡掃,一雙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淵,她緩緩道:“的確,爹爹怕我着涼便讓我先回來,只是我腳程慢,竟然被爹爹二叔追了上來……”
林晚兒彎眉微蹩,細細思慮着他幾人的話。
似乎每個人的話都有漏洞。
林重卻出聲打斷她的思緒,頗有些不悅道:“林姑娘,可還有問題麼,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老夫要回去休息了。”
說罷,三人拂袖轉身離去。
胭脂淡淡瞥她了一眼轉身離去,林晚兒瞧着她那一眼似乎意味深雜,只是她沒有看見胭脂轉身後脣邊那抹噬血的笑意,如果看到了,也許不會走那麼多彎路了。
明月提着那癡傻女人走到她身旁,道:“姐姐,你是不是懷疑他們?”
林晚兒搖了搖頭,目光有些飄遠,道:“一切還都未可知。只是這忘憂谷怕是是浪得虛名……”
她轉身看着明月手中提着的癡傻女人,水眸幽深,沉聲道:“你將她帶回房間裡去吧。”
明月點頭應着,抓着那女人的頭髮就向北屋裡走。
那癡傻女人疼得直起身子跟在沒有後面疼得齜牙咧嘴,可林晚兒卻驚的一身冷汗,原來那女人身材竟是如此高挑。
林晚兒看着癡傻女人的背影漸漸沉目,這一切果真如此巧合麼?
她仰頭看了看天空,此時夜色獨佔鰲頭,一彎清月躲在烏雲裡,不肯出來,頓時只覺暗黑迎頭撲面而來!
看來,這忘憂谷裡一定藏着秘密,她一定把它挖出來看看,究竟誰在背後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