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兒看着門外秦如風的身影漸漸模糊,直至消融於夜色裡,突然單手握拳恨恨的捶在桌子上。
秦如風雖然逃了,卻保全了清貴妃。
林晚兒側目瞥了一眼地上的清貴妃,秦如風方纔那一掌擊在她的背上,使得她雙腿一軟身子失重跌趴在地上,發間斑斕的珠翠微鬆,讓髮絲有些凌亂,面色蒼白,竟讓她有些狼狽不堪。
侍衛連忙上前將清貴妃小心扶起,卻不想她竟然惱羞成怒,猛地的擡起腿來,將侍衛狠狠地踹到一旁,侍衛一臉驚恐連連跪地求饒,可清貴妃卻是橫起水眸,忿然作色,她一揮廣袖,冷聲道:“沒用的奴才!”
侍衛俯跪在地上不敢擡眼,清貴妃不在理會他,而是緩緩踱步走到桌旁落座,忽而,她輕輕擡起眼看着林晚兒,白皙的臉龐嵌了一抹淡笑,眼中略過一抹狠厲,卻又轉瞬即逝,只見她輕笑道:“賊人已逃,看來,本宮的確是錯怪林姑娘了。”
林晚兒聽罷勾了勾脣角,緩緩走到秦如風隨手扔到一旁的鳳鳴劍旁,足尖擦着劍身微微一錯,鳳鳴劍自地上一躍而起,林晚兒伸手接住。
她將鳳鳴劍收於袖底,而後面上浮出一抹笑意半真半假,語氣卻是冷若寒冰的嘲諷:“貴妃娘娘真會開玩笑,幾日前你纔信誓旦旦的說我犯了殺人害命的重罪,而如今娘娘清淡淡的一句冤枉,就想就此了事麼?”
清貴妃神色自若,青蔥玉指輕擡攏了攏髮絲,淡淡的看着林晚兒,脣邊泛起一抹淺淺的笑意,道:“不然呢,你想怎麼樣?”
“我並不想怎麼樣,可被囚禁的蕭侯爺,難道貴妃不想給皇帝一個解釋麼?”
林晚兒雙眸微擡,眼中隱有厲色。
清貴妃淡淡一笑,道:“放心,蕭侯爺那我會親自去上皇帝那解釋,不過,皇帝聽不聽的進去,就不是本宮所能控制的了。”
——
林晚兒一人走在夜色裡,腦中反反覆覆迴盪着清貴妃那句話,心中隱隱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清貴妃所做這一切會不會是皇帝授意的?
皇帝想借着清貴妃之手來削蕭聽風的權,又以蕭聽風來壓制清貴妃。
此事一過,蕭聽風雖然無事,可皇帝已經削了的權顧及聖顏是不會再交給他,而清貴妃也沒有因此討到半分便宜。
最大的贏家依然是皇帝。
林晚兒搖了搖頭,微微嘆息着,皇權名利,果真纔是最可怕的。
林晚兒直直回了客棧,她知道,此事終於算是塵埃落定。
——
明月在客棧房間裡焦急的踱步,林子峰瞧着她揉了揉額頭,道:“明月,你能不能歇一會,我的頭都被你晃大了!”
明月猛地轉頭看他,微眯了眯眼睛,林子峰被她這一眼看的瑟縮,閉上嘴不在言語。
晉小二在一旁捂住輕輕笑着,明月又一記眼刀瞥了過去,晉小二立刻捂住嘴。
明月掐着腰指着他二人的鼻子道:“姐姐現在身處危難,你們竟然毫不關心,你們……你們實在太過分了!”
林子峰一聽,可不幹,倏地站起來,突然沉聲道:“我二人平日裡最敬佩林姑娘大義凜然,不畏權貴,只要林姑娘一句話,我二人可爲姑娘刀山火海也不懼兮,只是,如今,我二人官微言輕幫不了姑娘,心裡更是自責,可,可我相信,林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夠逢凶化吉的。”
“我林晚兒何德何能,能得大家如此肝膽相照!”
林晚兒突然推門進來,看着林子峰和晉小二,一雙盈盈水眸眼中噙着滿滿的感動。
明月見她回來,面露喜色,兩步跑到她身前仔細檢查起來,見她完好,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她擡眼瞧着林晚兒,一臉希望的問道:“姐姐,那秦如風和清貴妃都伏法了麼?”
林晚兒聞言雙眼漸漸暗淡下去,她輕輕嘆息,走進桌旁,拿出茶壺爲自己到了一杯茶,舉杯一飲而盡,這才緩緩道:“明月,有些事情並不是像表面天那麼簡單,背後暗藏的波濤洶涌可是你想象不到的,秦如風如此,清貴妃如此,蕭聽風更是如此!”
明月歪着頭想了想,眼中仍是一片迷濛,她轉頭看着林子峰不解道:“那他二人究竟伏法沒?”
林子峰看了一眼林晚兒,也是輕輕喟嘆,搖了搖頭,道:“明月,官場朝堂的事,你不懂,可你要記住,指一動而牽全身,他們只是小囉囉而已。”
明月被這一句驚的紅脣微張。杏眼裡皆是不可置信。
林晚兒瞧着她的模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她忽然笑道:“好了不要想了,此事以後不要再提。”
林子峰與晉小二深諳權力黑暗,知此案牽扯甚廣,如此便是最好的結局了。
是夜,已經過去一大半,黑暗漸漸散去,林晚兒躺在牀上也是無眠。
她想起了夏霖櫺。
她想他也應該是臥龍王的人,可他心底也許是不甘的。
不甘的被利用,不甘被當成一顆棋子,所以在他死前便留下證據。
只是他不是爲了此案留的線索,而他真正的目的是臥龍王。
只是他夏霖櫺是如何得到沒人山茶的?
林晚兒有些不解,她更不知道夏霖櫺臨死前將此事告訴她,究竟是何用意?
難道父親的死與臥龍王有關!
林晚兒心中驚駭,難道,父親的死和他有關,可父親只是一介草民,又如何和臥龍王,蕭聽風扯上關係?
林晚兒不解。
夜色漸漸消融拂曉中,林晚兒在牀上轉轉反側,只覺身處迷霧之中,讓她眼前一片朦朧。
林晚兒突然坐起身,眼中噙着一抹決絕,她知道父母滅門的真相就在那片迷霧後,她發誓一定要將此案的真相挖出來!
“晚兒,你在想什麼?”
突然,一聲熟悉的語調突然在耳邊響起,沒由來她心裡猛的一悸。
她緩緩循聲望去,杏眼微張卻是一片朦朧,側身看着窗下那抹妖豔的紅色。
林晚兒竟然微微失神,瞧着蕭聽風那抹妖豔的紅漸漸走過來,突然她剎那回神,眼中噙着一抹冰冷,疏離道:“蕭侯爺,此時你應該在京城囚禁,怎麼會來這兒?”
蕭聽風綻脣淺笑緩緩走向她,面上潺潺笑意似要融入夜裡微涼的清風裡,那是藏不住的柔情。
林晚兒瞧着他漸漸走近,不知不覺被子的手漸漸收緊,她垂頭不去看他,只感覺蕭聽風輕輕坐在牀沿上,感覺頭頂兩道光灼灼纏繞着,忽而,她聽見他輕輕嘆息,突然,他擡起她小巧的下巴,一眼柔情望進她瞳裡,輕輕吐出七個字來,:“晚兒,我很惦記你。”
林晚兒忙避開眼,貝齒微咬着下脣,努力驅趕心裡升騰着的異樣感覺,平靜道:“蕭侯爺此時不應該在京城麼,怎的會突然出現在這?”
蕭聽風瞳光碎碎流轉,瞧着林晚兒脫俗,嬌俏美的恰到好處,望着她,難掩喜愛之情,他輕輕笑了笑道:“我擔心你,所以便讓孟長翁替代了我,我好來看你。”
蕭聽風話說的平靜,可林晚兒心裡咯噔一下,一把扯開他抵在下巴的手,緊張道:“你說什麼?皇帝沒有放你,你這是欺君之罪!”
蕭聽風聞言竟輕聲笑了出來,沒了以往男聲女相的柔媚氣息,有的竟然是一種冷冽精明的凜然邪氣,竟讓人望而生畏,只見他緩緩站起身,負手而立,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息油然而生,忽然,他斂盡神色,緩緩看向她,邪魅一笑道:“所以,今夜我要連夜趕回去!”
林晚兒瞧着他,心口猛地一震,忽然感覺他纔是一個蟄伏的鷹隼,他的野心一定不止於此,她輕輕嘆息,道:“你非池中之物,又何必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蕭聽風看着她淡淡一笑,道:“浪不浪費,我心中有數。”
林晚兒擡眼瞧着他,心中亦是百轉千回,苦澀難耐,她想問他,他父母的死和他究竟有何關係,她幾度開合着紅脣,卻還是沒有勇氣問出。
她低頭垂目,心裡也嘲諷她自己。
突然,她感覺身子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鼻尖是他身上連夜趕路的風塵,卻是溫暖的讓她想流淚,幾日的波折和奔走,終於在這一刻讓她有了一點安慰。
她沒有拒絕,有點貪戀,聽見他胸膛裡有力的心跳,還有他胸膛裡傳來柔軟的話:“你想問什麼,便問吧?”
林晚兒在他懷裡深吸一口氣,紅脣輕啓問道:“我父親林邦德的死究竟和你有何關係?”
蕭聽風一直都知道她心中的疑慮,這也是他二人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他漸漸收緊手臂,將她擁的更緊一些,林晚兒只聽見他在她頭頂緩緩道:“晚兒,有時候你想知道的真相太過殘忍……你雖然見過風浪,可我依舊不忍心……”
他突然直起身子,扶起她的肩膀漸漸拉開二人的距離,他眼中一抹柔情似水,嗟嘆一聲,緩緩道:“晚兒,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林邦德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