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林道上緩緩行走,陽光燦爛,柳葉翠顏,野花齊開,花蕊一朵朵的緊簇,煞是美麗,若野花未展開笑臉,世人怎知這林間竟能如此妖嬈。
蕭聽風半依在馬車裡,暗衛悠悠的趕着馬車,馬速並不快,他不急着趕路,閉着雙眼微微勾起脣角,秀麗的嬌顏嵌着淺淡的笑意,感受着窗外和暖的溫風,倒是愜意。
林晚兒側目瞥了他一眼,須臾,她收回視線,目光輕輕落在窗外迤邐的風景上,看似雲淡風輕,只是微縮的瞳孔裡卻深邃起來。
蕭聽風與梨若臨行的話,她都聽見了,美人山茶終於還是有了線索……
蕭聽風和十二年前爹孃被滅門肯定有着莫大的關係,這種感覺在林晚兒心裡越來越強烈,袖中的素手漸漸收緊,指節微微泛白,總有一天,她會將真相調查清楚,若他蕭聽風真的是兇手,她絕不會放過他!
馬車緩緩而行,車裡的人未語,時光突然靜謐下來,只是各懷心思。
突然,林中的空氣壓抑下來,小路旁的林中樹枝柳葉一陣顫動,樹木竟似乎在瞬間交換了方位,改變了林中樹木原來的位置,遮住了馬車的去路,馬猛的一聲嘶吼,前腿一揚,焦躁的停下了步子。
暗衛抽出刀子立刻緊張起來,突然的變動並沒有讓蕭聽風睜開眼睛,嘴角笑意未泯,倒是林晚兒身旁的明月驚的睜大眼睛,扯着她的袖子,緊張道:“姐姐,可是有刺客?”
林晚兒看着外面錯亂的樹木,輕輕拂掉明月的手掌,徐徐起身竟下了馬車,明月在身後急忙喊道:“姐姐小心!”
林晚兒勾脣淺笑,對她柔聲道:“是念蟬。”
果然,林中蹦跳着走出一個小男孩,男孩子穿着一身青煙般的衣裳,似乎比那柳枝葉兒還嫩生,雖是紅瞳,卻帶着笑意,男孩身後跟着一位亦是青衣的男人,男人雖是消瘦,卻是沉靜安穩。
念蟬跑到林晚兒身旁,輕輕扯着她的衣袍,竟是不捨道:“你要走了麼?”
林晚兒微微俯下身,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凸起的灼痕讓她心中一疼,林晚兒彎起眼睛眼含笑意,輕輕道:“是啊,我要走了。念蟬要乖,聽爹爹的話。”
念蟬點點頭,眼中沒了以前的狠厲,只是有孩子該有的天真爛漫,笑着答應着。
林晚兒直起身子,看着念蟬身後的破曉,笑着向他微微頷首。
破曉也含笑的應着,林晚兒看着陽光碎影在他身上流轉,青色身影在午時淡金的日光裡卻有着夕陽斜曛中的落寞孤單,她輕輕開口道:
“愛慾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我佛常說破執,放下。破曉,執念即已了卻,那便放下情執,你才能得到自在。不爲自己,爲了念蟬。”
破曉神色稍滯,隨後瞭然的點頭,眸子落在念蟬身上,渡上了一層溫暖,緩緩伸手雙手漸漸在胸口合十,並未說什麼,只是靜心的唸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林晚兒看着二人,眸底的笑意漸深,破情執,就交給時間吧。
“蕭大爺,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明月轉着烏黑的眼珠子,看着馬車行駛的方向並不是回離南的方向,疑惑的問着蕭聽風。
蕭聽風似乎是睡的香甜,並未回答,明月嘟起嘴不滿的朝他做了一個鬼臉,林晚兒淺笑着,心裡卻很瞭然,她大概猜出他的意圖了,只是她卻不知,他究竟爲何要帶着她,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就是林家滅門的倖存者?
他的城府她揣測不透。
“永安城。”
三個柔軟的語調突然鑽進二人耳中,林晚兒輕輕勾脣淺笑,隨即也淡淡合上雙眼微憩,明月看着二人慵懶的模樣,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
夜幕已垂,今夜月光暗淡不算明亮,卻也清絕孤傲,它吸引着林晚兒,躺在客棧牀榻上,沐浴在如水的月色中,倒是有幾分冰涼,寒凝帶露,如一簾幽夢,讓人恍惚。
林晚兒睡不着,索性披衣出門,踏着如水的月光,在夜色裡摸索而行。
她緩步走入客棧後園裡,輕點雙足踏着欄杆縱身躍在屋頂,長袖一揮坐在屋脊上,瞧着一簾月華,滿穹星子,不禁感嘆着,更深月夜半人家,北斗闌干南鬥斜。
突然,林晚兒眸色一沉,她清楚的看到客棧臨街不遠處,一個綠色的影子在街道中間浮動,綠影竟漸漸清晰起來,林晚兒不禁睜大黑瞳,那綠影竟然,竟然是一張女人的臉!
林晚兒心中一緊,她從來不信鬼神,一聲冷哼從脣裡溢出,林晚兒白袖清揚,短刀反着慘白的光,竟比月華還冰冷,朝那綠色女人臉猛的飛去。
可是就在那一瞬,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綠色的女人臉竟然一點點碎裂,隨即變成一碎碎綠點在街道里消失不見。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綠色女人的臉消失的瞬間,一道黑影從平地而起,林晚兒手腕再翻,一記短刀當頭砸去,那黑衣利落的旋身躲過,黑影旋身而上,躲過了短刀卻沒有躲過情絲繞。
林晚兒尋線看去,蕭聽風不知何時現在她身後,袖中的情絲繞破風裂寒,纏住黑影竟是無法讓其掙脫,那黑影在半空硬是被拽了下來,倏地,那黑影突然向二人拋了一個黑色物件,當頭而來,蕭聽風情絲繞一轉,勾起那物件拽了回來,那黑影趁機消失不見。
被蕭聽風勾回的物件落在二人腳下,這時二人才看清竟是個人形的黑袍,二人對視一眼,林晚兒從袖中滑出一柄短刀,緩緩俯下身,一刀切開黑色黑袍一角,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血肉模糊的爛肉!
林晚兒心中一緊,將整個黑袍切開,竟是一個女人的後背!
林晚兒吃了一驚,女人趴在袍子裡,後背的衣服連同皮肉被扒下,林晚兒伸手試探女人鼻息,卻發現女人已然斷氣。
蕭聽風突然在她身旁道:“你看,這女人丟失的皮肉,是不是方纔看見的那個綠色女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