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秋,霧都在連綿了半個月的陰雨之後終於放晴,在這冬天正式來臨之前少見的好天氣裡,梅邀請斯佳麗和簡去郊外野餐。
抱着和她們相同想法的人顯然不少,還沒坐下來,就得逐一挨個和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同學打招呼,由此牽連出一堆認識、不認識的人,等到真正讓跟着的侍女鋪開白布坐下,斯佳麗發現自己已經累得沒有了食慾。
“斯佳麗,梅,嚐嚐我親自做的布丁。”斯佳麗有一下沒一下掐點麪包喂螞蟻什麼的,見狀簡打開野餐籃,將本打算最後拿出來的驚喜交給兩個好友。
“哇,真好吃!”梅大聲讚歎道,意圖自然是勾起斯佳麗的食慾。不忍拂了兩個好友的好意,斯佳麗擠出一臉笑容,大口吃着布丁和其他的東西。不過她們二人也是累極,吃完沒多久三人就收拾東西打算回城裡去了。
剛至城門口,就聽到前面一片人聲喧譁,“約翰,出了什麼事?”梅的貼身侍女麗娜問道。
車伕約翰道:“沒什麼,好像是有人因爲衝撞軍官被抓了,家人來城衛所討人。”
“哦,那繼續走吧。”麗娜見女主人不爲所動,便吩咐道。
經過城衛所的時候,斯佳麗聽到一個小孩的聲音哭喊道:“求求您,大人,求求您放了我媽媽和姐姐吧,求求您了!我爸爸病了,家裡就靠媽媽和姐姐補貼家用了,求求您了,大人。”
她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從車窗外看出去,只見一個黑髮黑眼的小男孩正拉着高大的士兵的褲腳哀求。
“黑髮黑眼?是從下城區過來的華工後裔嗎?”梅的頭湊過來看道。
“好可憐哦!梅,你去求求情吧!”簡看到小男孩被一再拒絕,並被推倒在地無助哭着的樣子,同情心大爲氾濫。
看到簡和斯佳麗都是一臉“拜託你了”的表情,梅於是差遣老大不情願的麗娜下車去和那些士兵們說道一番。沒一會兒,小男孩的母親和姐姐便被放了出來。
“好心的小姐們,主會保佑你們的。”小男孩的母親帶着威爾士口音,姐姐有明顯的混血兒特徵,看來父親那邊的血脈只有被他完全繼承了下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半途而廢不是斯佳麗做人的風格,“小傢伙,你父親得了什麼病?”她開口問道。
“小姐,我爹是搬運工,他幹活勤快要的錢也比較少,每個工頭都喜歡僱他幹活,所以被幾個壞傢伙圍着打,胳膊都打斷了。”大一點的混血女孩子回答我道。
“簡,能讓愛德華大夫出診嗎?”斯佳麗轉頭看向簡,愛德華大夫是特納家的家庭醫生,十分具有正義感和同情心。
“沒問題。”簡一臉義不容辭。斯佳麗便對那女孩子道:“讓你媽媽和弟弟先回去,我們先去找醫生,你上來待會給我們帶路。”
“謝謝您,仁慈的小姐,天主會保佑您的。”她感激地衝三人行禮。
愛德華大夫聽說了幾人的來意後,自然立即挎着他的黑色皮包出診,在女孩的領路下,馬車七兜八轉來到了傳說中的貧民窟,前世見慣了貧困線上掙扎生活的紀錄片的斯佳麗對此毫無反應,倒是身邊堅持也要跟着一起來的簡和梅看着衣着破爛的大人小孩,以及他們臉上那種聽天由命的麻木表情,不由哆嗦了一下,緊了緊披肩。布莉迪、麗娜還有簡的貼身侍女凱倫以前的家境雖然清苦,不過也不至於到這等潦倒地步,三人不時看一眼周圍,小聲竊竊私語說着什麼。
“小姐,我家到了。”女孩招呼了一聲,沒等停穩就急忙跳下馬車衝進眼前那棟搖搖欲墜的小木屋。
“爹,爹,大夫來了。”她跪在屋裡唯一的小牀邊,含淚握緊牀上大叔的手。
“是雪莉啊!”大叔的英語帶着濃濃江浙一帶口音,斯佳麗試着操起今生尚未使用過的國語問道:“這位大叔,你還好吧?”心裡不是不悲哀的,那麼多年沒有說過中國話了,此時聽起來是那麼的生硬和古怪。梅和簡差異地看了她一眼,爲她竟然會說這種奇特的語言而感到詫異。
聽到久違的中國話,雖然分不清是那個地方的(廢話,那時有標準普通話嘛!),還是讓牀上的大叔精神一振,但看清說話的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洋妞後,充滿希望的眼神再度黯淡下來。“尊貴的小姐,這不是您們應該踏入的地方。我想我們應該沒有任何去您們有交集的地方。”
“爹,是這三位小姐救下了我和媽媽,還給我們請來了大夫。”雪莉急急解釋道。
“你們去乞討了?!你們。。。咳咳,咳咳。。。用那樣的錢看病,咳咳,我寧可死!”聽到女孩的話,大叔似乎一下明白了什麼,激動的想要從牀上跳了起來,可是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內傷,身體擡起一般就又重重跌落回牀上,“沒有尊嚴的活着,不如去死!我們田家的人,不能靠出賣尊嚴維持生命!”他幾乎是面目猙獰地對着雪莉嚷嚷道,把這個柔順的女孩嚇得哭了起來。
“田大叔,你會不會種田?”斯佳麗突然問道。
田大叔身體僵了僵,半晌答道:“小姐,我生於中國的南方,長於中國的南方,可以說,種田是流淌在我血脈裡的本能。”他有些狐疑,似乎摸不準斯佳麗問他這個問題的動機。
斯佳麗笑道:“愛德華大夫,給他治療一下傷勢吧!田大叔,如果你留在英國,你只能和所有已經來這裡和還沒來這裡的勞工一樣,一輩子搬運貨物直到被壓斷脊樑骨,雪莉也許會成爲洗衣婦或者其他更糟的什麼,而你的兒子要不子承父業,要不就成爲倫敦黑幫底層成員一輩子,難道這是你希望的人生?我家在美國南部有一個莊園,我覺得他們需要專業指導,作爲一個有一定收入的僱工,你的家人可以在種植園裡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有菜地;你的孩子可以進當地的學校讀書。我願意幫你治傷,但是希望你能給我家的土地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往好的方向發展的東西,如何?”這番話並不是她隨口的許諾,而是在發現自己將要面對一箇中國人,還很可能是在國內種地爲生的中國人後,深思熟慮的結果。
第一,塔拉的種植方式需要革新,而中國人是世界上最早的農耕國家,擁有對耕地最先進的看法。而且,田大叔一家無依無靠,所以辦起事來對主人家一定是忠心耿耿,對於監工喬那遜而言是一個不錯的制約,甚至等到田大叔對塔拉的事務上手之後,喬那遜先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第二,她的大洋洲農場之夢需要一個又一個的熟練工,現在就要開始積累起來,不放過任何一個有能力的人。
田大叔瞪了她半天,內心激烈鬥爭着斯佳麗是否是在信口開河糊弄自己,終於,斯佳麗的衣物,斯佳麗背後的車伕,還有那位正氣凜然的大夫讓他不得不相信天底下的確會有這樣的好事。他讓大夫過來爲他接骨,斯佳麗得意一笑,決定聖誕節前夕帶着他們一起回美國。而田大叔的妻兒在得知斯佳麗願意收留他們去美國莊園做工的時候,更是感激的差點沒有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