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月自從到了白家,經常召集其他姊妹們一同圍在一塊談詩論畫。丁香樓的閣樓下,有個圓形攢尖頂的涼亭,女眷們一同坐在亭內賞花吃餅。正值中秋節,白府做了新的月餅,女眷們一飽口福。
涼亭內,淑月端坐其中,其他女眷們圍在她的周圍。“最近瓷器上的金桂花可流行了。”薛姨娘笑着說。末了她說“淑月,你就教我們畫吧。”淑月點了點頭說“好啊。”於是,她命春桃找了一些筆墨紙硯來,齊齊整整地放在亭內的石桌子上。春桃“給我研墨。”她說“是,主子。”於是她默默地站在她旁邊,慢慢地拿着墨一點點一圈圈地搗着研着。
淑月拿起毛筆蘸了一些墨汁,攤開紙來,在上面畫了金桂花的紋樣。她一邊解說一邊畫,異常認真。在她的巧手下,一朵金燦燦的飽滿的金桂花躍然紙上。“呀,這畫的真是好看。”薛姨娘說,“畫在瓷器上肯定更好看。”她不停地誇讚着。淑月倒是謙虛,說“一般一般。”說完揮了揮手。
衆位夫人聚集在她的畫前,紛紛誇讚。淑月擺了擺手,兀自坐在座位上。“姐,您要的杏仁酥來了。”春桃說,說完她將吃食放在木桌上,委婉地說“各位夫人,請吃。”薛姨娘說“春桃這丫頭跟着你,越發機靈了”田夫人笑了一笑說“你又在拍馬屁了”淑月聽此言,不笑亦不怒。只是淡然地擱下毛筆,朝着衆位夫人說“今日很榮幸,大家這麼信任我。”停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說“金桂花畫好了,糕點也做好了,請各位夫人邊品畫邊吃糕點。”夫人們見她如此厚待自己,便不再多言。
正值八月,桂花飄香。院子裡的金桂盛開,遠看猶如黃金一般。吃完茶點,淑月邀請衆位夫人一同欣賞院子裡的風景。薛姨娘甚是高興,心情好得不得了,說“淑月,你還別說,白府的院子真是漂亮。”田夫人說“比不得自己府裡的。”淑月說“這是哪裡的話。”二人你一句我一語,衆人行走在金桂飄香的大道上,不知不覺到了午後。“這金桂花盛開,收集起來,曬乾了可以做糕點的佐料呢。”薛姨娘說。“什麼糕點的佐料”田夫人問。“水晶糕。”薛姨娘說,“這道糕點甜而不膩,推薦給你們哦。”衆位夫人嘻嘻哈哈,談笑間皆散發出大家閨秀的風範。她們一同到了一處涼亭處,見到有個女子正在裡面哼崑曲,那婉轉如同黃鶯一般的曲調吸引了衆人前往。原來她是白府梨園的當家花旦,束子。這女子非同一般,長了一張尖細玲瓏的臉,有一副好嗓子。
她跟隨着梨園班主多年,直至今日才得以入住白府,爲白老爺唱戲。“束子,你過來。”淑月說,“快來見過衆位姐妹。”束子一聽,羞澀地過來,向衆位姐妹道謝,說“姐姐好”田夫人笑着說“這姑娘真是俊俏,瞧這臉長的。”“姐姐笑話妹妹呢。”她回答道。薛姨娘打趣道“比你田姐姐了一圈,可比她好看百倍呢。”束子見衆人打趣自己的長相,又急又氣。一邊說一邊跺着腳說“姐姐們,口下留情。”衆人見她那又急又羞的樣子,田夫人不禁仰面大笑。薛姨娘捂着嘴巴笑個不停。
“束子,今天日頭好,心情好,你給我們大家來一段。”薛姨娘提議道。田夫人幫襯着說“來一段唄。”束子見狀,說“來一曲可以,你們得給我伴舞。”淑月說“田夫人擅長跳舞,讓她來。”田夫人一開始退卻,後來便答應了。金桂飄香,佳人吟唱,美人翩翩起舞,應該是今夏最美的風景。
隨着樂聲響起,枝頭處慢慢顫動着美麗的花苞。“娘子離家數年”
束子唱道。勾起了大家思鄉的情緒。本來清麗的舞曲一下子又轉入憂傷,衆人沉默不語。
這邊樹枝旁好似有人經過一般,是東笙,他正在遠處望着淑月,這位安靜的冰美人,沒有半點修飾,沒有田夫人這麼擅舞,也沒有薛姨娘口才好,更沒有束子唱得了崑曲。她只要這麼安靜地站着,便足以震懾全場。
“束子,老爺請。”突然福子的一聲喊打破了現場和和美美的氛圍。“老爺午後要聽曲,請姑娘前往。”福子說。“是,的這就去。”束子唯唯諾諾地說。衆位姐妹只得另覓他處。
待束子走後,衆位姐妹到了一處僻靜的住所。薛姨娘說“這裡怎麼這麼安靜,怪陰森的。”田夫人說“會不會大白天鬧鬼。這裡離死去的喜姨娘可近了。”淑月微笑着,說“各位莫怕。你們看有人。”只見不遠處有個人在洗衣服。“她是誰”田夫人問道。“她呀,是府裡的遠房親戚,叫錦繡,常年住在白府。”淑月說。薛姨娘問“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淑月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這錦繡是個草包子,性格懦弱無比,任人欺負,便是府裡的丫鬟也不把她放在眼裡,人稱二愣子。
只見她一邊洗一邊咳嗽,“她怎麼咳嗽了”田夫人問。許是天氣涼着涼了,可是沒有丫鬟幫她洗衣服。田夫人是個熱心腸的主,說“我們幫幫她吧。”淑月點了點頭,說“好的。”於是衆人正準備前去,突然出來一個丫鬟,她不理不睬地走過她的身邊,將一團烏七麻黑的東西扔到她的水盆裡說“把這個洗了。”錦繡悶聲不吭,默默將這塊布洗了,毫無怨言。“太過份了。”薛姨娘說,“她可真能忍,要是我早就發飆了。”淑月笑着說“你以爲別人都跟你一樣,火爆脾氣呀。”薛姨娘連忙跑過去說“你這個死丫鬟,哪裡來的,欺負到主子頭上了,我要告訴老爺去。”丫鬟一聽,回過頭一看是薛姨娘,立馬收斂了脾氣,問好道“薛姨娘好,奴婢不敢。”
“你是熊心豹子膽了,敢在主子頭上撒野。”薛姨娘字字帶刺。丫鬟一聽,更不敢胡來。“錦繡,你過來,到我們這邊來。”淑月聲說。田夫人漠然地望着一切發生,不喜不悲。
錦繡一個人哆嗦着過來,她那柔弱的樣子看了讓人心疼。這錦繡成了孤女,衆人對她格外憐惜。淑月拉着她的手說“妹妹,儘管說,需要什麼缺什麼只要跟我說便是,姐姐都會幫你的。”錦繡聽她這麼一說,心裡踏實了,竟哭泣了起來。“妹妹,你怎麼哭了”淑月低垂着眉毛問道。“你們對我太好了,我真是無以爲報。”她哭訴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衆人帶她去了白老爺的廳堂內,只見白老爺走了出來,說“你們來幹什麼”薛姨娘上前作揖道“老爺您不知道,在您的庇佑下,全府上下喜樂安康,然竟然在您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事。”白老爺望了她一眼,說“什麼事”薛姨娘說“這潑皮丫鬟竟然敢欺負錦繡姐。”白老爺一聽,怒從中來,他是不容許下人有半點越主行爲的。“哪個這麼大膽”他問道。“是我,老爺。”丫鬟說。“哦,夫人的親戚。”他說,“環你也太大膽了。”原來欺侮錦繡的是環,大奶奶李翠竹親戚家的娃,被送入白府當差,仗着自己是李翠竹的親戚,不將錦繡姐放在眼裡。說着說着錦繡又哭了起來,她說“老爺,您可要給我做主呀。”
白老爺一聽,心裡堵得慌,一面是遠房親戚,一面是李翠竹的親戚,他心亂如麻。他用手拍了一下椅子幫子,震怒說“都下面吧,這種事就交給翠竹處理,我累了,都下去吧”
無奈,衆人退了下去。
李翠竹聽聞了此事,立馬趕了過來,說“你們這是怎麼了”停頓了一下說“都是自家姐妹,什麼事說開了就好。”錦繡哭將了起來,好似受了無數委屈似的。環一個人站着發呆。“好了好了。”李翠竹說,“豆大點事。”今天是頭七離中秋節還有好幾天,翠竹命林媽給衆位姐妹分發頭花。只見林媽拿了一盒子的頭花過來,有珍珠頭花,有翡翠頭花,還有絹頭花,應有盡有,款式多樣。“各位妹妹,自己拿”李翠竹說。林媽先到了淑月邊上,她拿了一朵,後來去了薛姨娘那裡,又去了田夫人那,各人挑了各人的。淑月眨了下眼睛,挑了絹花。薛姨娘,伸出手在盒子裡揀來揀去,挑了珍珠頭花。田夫人隨意拿了一個頭花,錦繡姐拿了翡翠頭花。待衆人快要挑完之時,李翠竹提醒道“林媽,給玉珠姐留一份,這姑娘可愛絹花了”林媽哦了一聲。淑月說“母親,我把我的絹花給妹妹可好”翠竹說“還是淑月乖。”此時,屋內靜得出奇,說曹操曹操到。一聲“姑媽”打破了廳內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