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淑月嫁到了白家,新婚之夜後的第二天早上。春桃一大早便過來催促道,“小姐,小姐,快起牀,今日要給老爺夫人請安呢。”
淑月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急衝衝地說:“春桃,快給我打盆洗臉水來。”“是,小姐。”春桃吭聲道。
“昨晚睡得怎麼樣?”白東笙問道。淑月一個人端坐在梳妝檯前,她右手理了理雲鬢,望着鏡子,回答道,“還可以。”“你快過來看看,我的眉毛有沒有畫歪了?”她問。
東笙跑了過來,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望着鏡中如花似玉的面容,說:“來,我來幫你畫。”那聲音很柔和,柔和得好似麪糰一般黏膩。說完他右手執起桌邊的黛筆,照着鏡子,爲他的新婚妻子描眉畫目。
“好了,好看多了。”他輕聲呢喃。“好了,該去給父親母親行禮了。”淑月說。
他們二人收拾妥當,便出了門,徑直往廳堂趕去。
廳堂上,白中天,李翠竹正端坐在中央。仔細一看,這廳堂倒還雅緻,中間的一面紅檀木牆壁上放着兩塊裝飾畫,長條形,鑲木框,上面繪有鳥獸蟲魚,好不熱鬧。
“中天,咱們的媳婦來了。”李翠竹笑盈盈地說。正說着,淑月與東笙已然邁過了廳堂的門檻,朝他們走來。
他們的一旁站着好些丫鬟,男丁。“奉茶”一旁的老媽子喊道。淑月接過茶水向白老爺和夫人敬茶道,“夫人老爺請用茶。”李翠竹接過茶,用茶剔子屜了一屜,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白中天接過茶水,抿了一口,說:“這茶真香。”“父親大人,這是新供的新茶。”東笙說。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時間倒是過得挺快。
“淑月,你新來府中,讓林媽帶着你去園子裡逛逛。”白中天說。“好呀,陪小姐逛,是我林媽的福氣。”林媽顯然是興高采烈的。“慢着,夫人,老爺,玉珠小姐來了。”管家急衝衝地進來稟告道。
只見這白玉珠打扮得時髦體面,手裡拎着一個鑲嵌珍珠的包便進來了。“老爺,夫人,玉珠給您請安了。”她笑着說。李翠竹見了這玉珠,心裡特別歡喜。“玉珠,快過來,坐我這邊。”翠竹高興地說。玉珠挪了過去,坐到她身邊,說“姑媽,近來可好?”李翠竹笑了笑,說:“姑媽,有什麼好不好的,一把老骨頭了,不像你們年輕,怎麼都沒事。”
玉珠在一旁見李淑月他們甚是吃醋,見不得他們好。“姑媽,你有了淑月,都忘了我了。”玉珠半開玩笑半撒嬌地說。“怎麼會傻丫頭,你是姑媽家的寶。”李翠竹心心念念地說,好像這玉珠是自己首飾盒裡的寶珠一般值錢,珍貴。
玉珠見狀,竟哭啼了起來。“玉珠小姐,莫哭,眼淚珍貴着呢。”林媽勸慰道。
玉珠聽她這麼一說,哭得更加厲害,勸都勸不住。這可如何是好,林媽心裡想道,得罪了東家的姐,是吃不了兜着走的活。她轉念一想,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悠,有了新想法。“老爺夫人,今兒個高興,我先去廚房給大家做餃子和喜糕吃。”李翠竹表面不說,心裡早就明白了七八分,她不露聲色地說:“去吧,早去早回。”林媽一聽,樂呵呵地離開了客廳。
“老爺,青寶莊”管家心翼翼地在白中天耳朵邊上嘀咕道。“夫人,我先去忙了”白中天說,說完一甩衣裙襬子,出了客廳。“娘,我先告辭。”東笙也告辭了。客廳裡只剩下玉珠,淑月,李翠竹。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三個女人可不是普通的女人,那可是絕頂聰明,“我先扶您休息去”翠竹喊叫着說,“人老了,不中用了。”玉珠先過來攙扶李翠竹,她搶着幹了李淑月的活計。淑月看在眼裡,心裡可亮堂得很。
就在這時,林媽又過來了。這回她的餃子做好了,林媽的手藝驚人,這餃子一個個猶如裝在茶壺蓋子裡似的,圓溜溜亮晶晶。
“哎呦喂,這餃子做得,可比那翠雲樓好多了。”玉珠誇讚道。翠雲樓,白龍鎮有名的館子,特色菜便是這家常餃子,十里八村都有名氣的。林媽一聽,心裡樂開了花,嘴上不說,心裡喜滋滋的。“好了,玉珠小姐,一塊在這用早膳。”林媽很是客氣地說。於是三個人在廳堂用早膳,“林媽,給老爺和少爺留一份,讓福子送去。”李翠竹說。林媽手腳麻利,三下兩下便把餃子打包好了。
廳堂上,三人一塊吃早餐。“爲何這餃子有股羶味?”玉珠有些嫌棄地說。“這你就不知道了,這是羊肉餃子。”李淑月倒是知道的很多。翠竹笑笑說:“你們快吃吧,不然飯菜涼了不好吃。”玉珠吃了足足一大碗餃子。林媽問,“還要不?”玉珠擺了擺手說:“不用了,我正在減肥。”她一邊將桌子邊的肉沫和蔬菜渣子用筷子剔到碗裡,一邊說,“過一陣子,我要在鎮上的青少年宮教鋼琴,可不能吃太胖,被學生們笑話。”
林媽附和道,“咱們家玉珠小姐有出息了,真是令人高興。”李淑月倒是不以爲然,說:“不就教鋼琴,用得着減肥麼?”玉珠纔不理會,從一大海口碗內叨起一個餃子,送到她碗裡說:“這你就不知道了,你又不教書,怎能明白呢畫你的瓷器去吧。”說完嘿嘿一笑。
淑月一聽,心裡知道玉珠打心眼裡看不起畫瓷器的女子。她嘴上不說,心裡可不是滋味。
她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個餃子,心裡一酸楚,一滴滾燙的熱淚流了下來,順着她的臉頰。翠竹光顧着自己吃,早忘了她的新媳婦,要知道在這家裡,她可是最喜歡吃餃子的那個人。
吃着餃子,淑月有些想自己的孃親,她說:“娘,過段日子,我想回家看看我的孃親。”翠竹應允了,小聲地嗯了一聲。
“這麼快就想回家了啊?”玉珠笑着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李淑月懶得搭理她,知道她喜歡東笙哥,視她爲情敵。她自然不情願與玉珠接近,於是故意挪了一下凳子。飯罷,李翠竹說:“玉珠,你上次彈的藍色多瑙河可悅耳動聽了,彈個給淑月姐姐聽。”玉珠有些不情願,但礙於李翠竹的面子,她起身去了鋼琴邊上。
剛要開彈,林媽急衝衝地跑進來說:“夫人,不好了,這青寶莊不知怎麼的着火了。”李翠竹一聽,嚇出一身的冷汗。她走向林媽,扶住,問道,“老爺,怎麼樣了”林媽半晌說不出話來。“你倒是說話呀。”急得李翠竹一個勁地瞎嚷嚷。
“老爺,人在醫院呢。”林媽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不過,咱們家的賬房師傅被燒死了。”林媽說,振振有詞,跟真的見過似的。“你不知道那屍體跟焦炭似的。”林媽直截了當地說。“林媽,住口,玉珠姐在,說這些不雅的話,多難聽。”李翠竹批評道。林媽一聽,翠竹說的有道理,立馬閉口不言。“淑月,我要去醫院看看老爺,家裡就先交給你了。”翠竹說。李淑月點了點頭,她從來沒有當過家,這是第一次。她是既激動又興奮。怕自己做不好,羞辱了白家少奶奶的名聲。又怕自己做得太好,讓別人家嫉妒,恐生出什麼事端來。她是左右爲難,進退兩難。
好在李翠竹是個善良不計較的婆婆,讓李淑月心裡的石頭放下了。
這下,客廳裡只剩下淑月和玉珠。“我聽娘說,你是留學回來的。”淑月開口說道,“國外好玩嗎?”玉珠聽她這麼一問,停頓了一下說:“有什麼好不好玩的。留學有苦有樂,苦中作樂便好。”李淑月微笑了一下,面對玉珠這個姐妹,她心裡有喜歡,也有歉疚,還有一絲難過。
她是李翠竹的寶,也是她李淑月的情敵。
“聽姑媽說,你繪的瓷器栩栩如生,什麼時候讓我見識一下?”玉珠問。“都是些街坊亂說的話,你可別信。”淑月倒是謙虛。吃罷早飯,二人在一起話起了家常。
聽說這白龍鎮最近出了一樁事,這錦香飯店逼迫一個女子當街賣唱。玉珠說得頭頭是道,好像真有這回事一般。淑月說:“是欣然嗎這女子我認識。”她又問道,“這女子現在怎麼樣了?”“瘋了,說是被逼瘋了”玉珠說。“不會吧上次見到她,她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被逼瘋了呢?”她說,“真是不可思議。”
玉珠說:“這姑娘真是可憐,模樣還長得挺好的。”淑月打從心底裡同情起她來。比起欣然,她是真的幸福多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