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文興從任上帶了那個煙花女子回來,老太爺和老夫人都很生氣,他們看不得文興左一個右一個地往屋裡拉妾室。於是那些通房、姨娘都給擱置在長房外邊。
老夫人看着我的眼神很憐憫,大有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模樣,我卻覺得心如止水。文興和我八年不見,如同路人一般,也就是爲了冬哥兒,我與他維持着這個徒有其表的婚姻。
陪嫁的丫頭雙喜跟着文興在任上很是吃了些苦頭,我看着雙喜容顏憔悴,手指粗糲,我禁不住辛酸。雙喜撲倒在我身邊哭着道:“小姐,不要再讓奴婢伺候姑爺了,奴婢還是盡心地服侍你吧。”
我很生氣,文興太過分了,雙喜怎麼說也是我的陪嫁丫鬟,他怎麼能這麼折辱?讓她乾的是粗使婆子的差事,燒火丫頭的活計,供養着他屋子裡的鶯鶯燕燕們。我無奈,去找二弟妹喬翠尋個主意,早就知道二弟妹拿捏住了二弟文旺,如今文旺經營鋪子很不錯,這幾年帶着喬翠江南漠北地走,夫妻二人情深意切的,連老夫人有時都打趣他們夫妻呢。
我去找弟媳喬翠尋主意,怎麼對付這些妾室,喬翠笑着給我弄了一個《妾室守則》,我失笑,雙喜不識字,聽得我給她逐條念,興奮得眼睛發亮,連連稱好。其實,我是不喜歡和那些女人們有任何交集的,只要她們不妨礙我的生活,不想着擠兌我的冬哥兒,
就那麼一個男人,她們喜歡就爭去吧。我落得心靜。
茉莉在任上生了小鸞,回來的時候病得如枯柳一般,那小女嬰也像個病貓子,雙喜暗地裡告訴我,大爺苛待她們母女,小鸞的滿月禮都沒有做,因爲拿着那些銀子去給青樓裡的那個玉平姨娘贖身去了。雙喜說得義憤填膺,我卻淡然,不過是一個姨娘庶女罷了,文興他對正室娘子和嫡子都能拋之腦後,何況她們母女?終是於心不忍,我給茉莉請了大夫來診治調養,我想那時候,茉莉就給文興弄傷心了。
至於文興的妾室,總是弄出了許多的風波,先是那一年春惠想着勾搭二弟,給二弟捉弄了一下子,在他們那個小院子裡身着單衣凍了兩個多時辰。再後來就是那個於紅梅冒犯了文興的上司知府夫人,給打了耳光遣送回來,老夫人一怒之下給發賣了,賣給了村裡的胡屠戶,卻給後來的禍事留下了根。
文興身邊的女人不少,真正對他真心的卻沒有幾個,起初都是看着他風流倜儻,手裡使錢又是個散漫的,可是,身子禁不住虛耗,他漸漸給掏空了,銀錢自從二弟的鋪子裡不給他支銀子了,他就漸漸窘迫了,想想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文興近十年在任上政績卻也是平平,後宅裡喜好婦人之色,廣納姬妾卻是大家都耳熟能詳的。如今回來了,身體不行了,手裡又沒有幾個錢,自然,那些個女人就不樂意跟着他虛度青春了
,那幾個通房丫頭各自有各自的本領,都忙起活計來了。財帛動人心,跟這個大爺沒有銀錢用,自己去二弟鋪子裡或者去那些作坊裡賺工錢都比虛耗在他身邊強。
我那時候其實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看他的那些女人們的爭風吃醋的。直到他的那個春惠姨娘紅杏出牆,給他戴上了綠油油的帽子。夫妻本是一體,他是冬哥兒的父親,他的妾室被族裡浸了豬籠,對冬哥兒的名聲也有礙。可惜,我醒悟得太遲了,文興他繼續作孽,又和他原來的下堂妾於紅梅勾搭成奸,結果釀成了禍事,文興他給那個胡屠戶閹了。成了民間的太監。
茉莉哭得死去活來,直到那時候,文興纔看到誰對他是真心,可惜這個男人冷心冷意,讓茉莉對他的情分漸漸磨滅。
幾十年徒有其表的夫妻關係,文興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從來就沒有爲別人考慮過,我就不明白,當從京城裡傳出來那個消息,在尼姑庵裡出家了的於紅梅鬧出風月殺人案子,被遊街斬首示衆,文興的老年癡呆症竟然好了,他竟然問我下一輩子還願不願意做他的妻子,怎麼可能?我這一輩子委屈了,下一輩子怎麼能與他繼續糾纏呢?他不是我的良人,誤了我的一生,我怎麼能將來世託付於他?這一輩子我們夫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下一世就不要糾纏了,路歸路,橋歸橋,從此兩個人就是路人,連看一眼的緣分也不要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