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審訊室,胡三被帶了進來。
令人作嘔的氣味薰得文雪冬蹙眉:“什麼氣味?把他洗刷乾淨了再弄上來,一會兒聖上和皇后娘娘要來聽審,你們不想要腦袋了?”
幾個捕快捂着鼻子押着胡三去沐浴了。
“大伯,聖上和姑姑真的會來聽審嗎?”文子潛看左右無人,問坐在主審位子上的文雪冬。
文雪冬看看這個長得眉清目秀的侄兒,笑道:“那是自然,不僅如此,你的爺爺奶奶也會來屏風後看熱鬧呢!”
“不會吧,爺爺奶奶不是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最煩了?”文子潛覺得詫異。
原來文旺和喬翠夫妻來京城後見皇上皇后爲尼姑庵這個案子焦頭爛額的,細瞭解之下才知道是因爲涉及了宗教,別人還可,喬翠卻是知道,西方世界的人對宗教信仰的認識,那是相當苛刻的,要不然布魯諾也不會給燒死在火刑柱上了,因爲他挑戰了西方人的上帝信仰,可見東西方文化的不同。幸好,此時西方人還處於矇昧狀態,不過早早地把大漢文化和信仰傳播過去,就能早早立威,對遠在美利奴的大女兒夫妻也是件好事情。至少不用頭疼那些土著對外來者的排斥了。
文子潛自幼時跟着爺爺奶奶長大的,爺爺嘛,就是一個商人,只想着賺取好多好多的銀子,奶奶就不一樣了,文子潛平生最佩服的就是奶奶了,她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獲悉的這些知識。爺爺說奶奶的父親是文家村的一個老秀才,學問很是淵博,文子潛纔不信呢,一個偏僻山村的窮秀才學問高深也就罷了,怎麼會懂得那麼多東西?連大漢之外遠隔重洋的地方都知道個一二,真的是不是人是個神仙了。也就是爺爺那個“妻管嚴”對奶奶的話深信不疑,文子潛長大後師從天山派學習劍法,師祖陳甲倒是對他讚賞有加,說自己的天分很高,比那個在美利奴開疆擴土的大姑姑還要有根基呢!陳甲曾對他說:“我走南闖北很多地方,見過許許多多的奇聞異事,只有你奶奶是個異數。”那時候文子潛不懂,可是如今他懂了,看看自己的孃親雖然也聰慧、勤儉持家,可是就是不如奶奶睿智。也許與奶奶比肩的就是他的小姑姑,當朝的皇后文雪靜吧,那也算是個異數,只有他們文家人知道,皇上如今的許多決策其實都出自皇后之手。朝堂上許多元老都非議說朝政把持於一婦人之手是大漢之輩,文子潛卻覺得,其實自己的姑姑也是相當聰明的,姑姑常常提及一句話就是“做明君就要眼睛明,耳朵敏。”聖上不偏聽偏信,而文家也懂得藏拙,所以目前來看也無所謂功高震主了。
文子潛正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胡三已經被洗完澡換上了乾淨的葛衣了。自己是小侍衛,裡面沒有站的地兒,所以他很自覺地站到了門口值守。
自家丞相老爹來了,看到他杵在門口,腳步頓了一下,立馬就進去了。然後皇上、皇后駕到,他跪伏在地上看着明黃的衣角在自己眼皮底下過去了。
然後,罪
犯那兩個不安分的老少尼姑也給押了進來。
裡面開審了,就聽得皇上笑道:“朕聽說我那內侄也來了,在哪裡?讓他進來學着點,聽說此次去三十里鋪捉拿要犯就是他去的。”
“是,微臣領旨!犬子文子潛正在門口值守。”文雪聰回稟聖上。
“宣!”皇上下旨。
“宣文子潛!”小黃門大聲吆喝。
文子潛忙上前去叩頭。
皇上看着玉樹臨風的文子潛笑道:“一直在天山學藝,朕就沒怎麼見過你!閒時你常去大內和太子灼華切磋一下,你們年紀相差不大,應該有共同的話題。”
“是!屬下遵旨!”文子潛規規矩矩抱拳而立。
文雪靜見到侄兒也高興得很,她笑道:“咱們娘倆稍後去坤寧宮敘舊吧,現在,國事爲重!”
皇上這才意識到喧賓奪主了,看看在主審位置上坐着的文雪冬一笑:“文愛卿,開始吧!”
文雪冬點點頭,開始了審訊。
案情其實並不複雜,因爲之前潘巧雲已經在玉平姨娘感情的攻勢下全盤托出,因此,餘下的事情就是覈對細節有沒有疏漏了。
老尼靜失咬牙切齒罵道:“殺千刀的,我還能遇到你,老孃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當初你狠心把我弄進尼姑庵,丟下我自己去闖蕩了,怎麼回來又找我呢?”
“於紅梅,你個賤婆娘,就是當了尼姑又怎麼樣?還不是不守清規戒律?當尼姑庵主持?我看着你當青樓的老鴇差不多!呸!”胡三狠狠地啐了一口。
“哼!當老鴇總比你當漢奸強吧,是誰當初給犬戎人當奴隸來着?還領着犬戎人來攻打我大漢,無恥!”靜失破口大罵,彰顯其作爲山野潑婦的特質了,嚇了屏風後坐着的喬翠一跳。原來他們夫妻是從後門進來的,旁聽席上有皇上和皇后,還有當朝丞相,當場的國丈、丈母孃就不用再去湊熱鬧了,否則那小心眼的皇帝女婿又覺得是文家人多事衆開始妒忌呢!
“什麼靜失師太,就是一個男盜女娼的馬泊六!”胡三鄙視道。
“你確實不該叫什麼靜失,還是恢復俗家的名字於紅梅吧,你給佛祖丟人哪!”皇上饒有興致地看着這對曾經的夫妻反目成仇,互相謾罵,貼心地提醒。
文雪冬看看堂弟雪聰,他那裡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得了,今天就是胡三於紅梅的現場反目表演,所以他也靜觀其變。
案情在胡三與於紅梅的相互攻擊中得以澄清,其實是個很簡單的案子。胡三那一年帶着犬戎王子毛絨攻打邊城,失敗後,毛絨被俘虜,胡三趁亂溜走。本來打算躲到塞外去,可是黃書太的通緝告示連戈壁灘大草原上的遊牧部落裡都有一份,他註定是無處可逃了,一沒錢二沒吃喝,他只好討飯,堪堪躲過搜捕。就這樣、從邊城乞討到了三十里鋪,想起了他曾經一念之仁把失足的於紅梅留到了尼姑庵,於是到尼姑庵門口討飯。見着了於紅梅,夫妻幾乎不敢相認。一個是衣衫襤褸的
老叫花子,一個是半面猙獰的老尼,二人良久才抱頭痛哭。於是於紅梅收留了胡三。
接下來就是案情了,胡三見於紅梅過得不是出家人的日子,衣着光鮮,塗脂抹粉,而且還養了幾個花枝招展的小尼姑,陪着香客吃茶飲酒逗樂,非常之不堪,尤其是,隔壁那個老財主似乎對於紅梅青眼相加,胡三那顆心又泡到醋裡了。他想到了當初這個不安分的於紅梅去和那個風流成性的文興滾牀單的事情,於是眼睛紅了。許久不拿殺豬刀,他的手有些哆嗦,殺了那幾個豬狗不如的東西,看着於紅梅那光禿禿的腦殼,他下不了手。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當時唸叨的就是這個。要是早知道這個賤婆娘把自己供出來,他當時就該不念舊情一刀結果了她!
胡三聲具淚下地把前因後果交代清楚,最後頹然一笑:“我這一輩子是栽倒這個女人手裡了,俺兄弟胡四當初也吃了她的算計了,這個狠毒的婆娘,該下十八層地獄的。”
胡三簽字畫押做得痛快。
於紅梅卻是張大了眼睛:“不是我說的,我沒有告訴他們你藏在佛堂下面!”
可是胡三沒有再看她一眼,畫押完畢就給押了下去,叛國、殺人的罪一起算,應是斬立決了。
於紅梅看着旁邊一直半死不活的潘巧雲突然道:“是你說的是不是?是你告訴他們我那殺千刀的藏匿在佛堂下?”
潘巧雲翻了一個白眼:“殺了那麼多人,抵上一命也賺夠了,何況我可不想騎着木驢遊街示衆,你老皮老臉的,原來就不守規矩的,去遊街也是無所謂了!”
於紅梅氣得幾乎暈倒。她擡頭看去卻是文家那個熟悉的面龐:“大爺?你又出來當官了?”說着她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大爺,你救救於紅梅吧,怎麼說我也伺候過你好幾年呢!對了當初你不是也喜歡奴家的嗎?因爲咱們私下裡歡好,還被那個殺千刀的給發現了……”
“住口!”文雪冬臉漲得通紅,這個瘋婆娘,把自己當成爹爹文興了。
於紅梅不管不顧跪爬着往前去,想抓住文雪冬的衣角,一旁的皁隸忙用水火棍攔住她。
雪聰見狀哭笑不得,這個於紅梅,怎麼把當年和大伯的私情抖摟到大堂上來了。可是見皇上一臉的八卦模樣他也無法喝止,只能眼看着堂兄文雪冬一臉的窘態。
他給雪靜使了一個眼色,雪靜點點頭,然後戳戳黃書太,悄聲道:“差不多了,別讓她丟人現眼了,說這些私隱的事情堂兄臉上也掛不住,給個臺階下吧,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傷了文家的體面,小心我整你!”說着威脅性地伸出纖纖玉指作掐擰狀。
黃書太瞭然一笑,伸出大手握住那張牙舞爪的小手在案下一搖,他可知道自己的皇后娘娘的五指神功掐人有多疼。爲了自己好,他正正神色道:“老尼姑瘋了,胡亂攀咬!左右,把她拉下去!”
於紅梅一愣纔想起旁邊還有皇上,不由哭訴道:“萬歲,當初奴家真的是文大人的妾侍來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