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靜女其殊_164、四美:菱花塵滿慵將照

是夜,一向乾燥的美利奴草原竟然飄起了毛毛細雨。聽着細雨打着窗櫺,黃書太攬着懷中的雪靜問道:“我怎麼覺得秦家的這個小丫頭有些心術不正?”

雪靜笑了:“真的是心有靈犀啊,我也覺得不對勁,好好地待在這鹿兒城,學什麼宮裡的規矩?”

黃書太沉吟了片刻,輕撫着雪靜的背,道:“那個秦家小丫頭舉止裡透着奇怪?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雪靜笑道:“一個黃毛丫頭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難道她想進宮?”募地,雪靜想起了姐姐雪綾的話,就是那句母儀天下的話,她揣測道:“難道姐姐想和咱們結親家?看中了咱們的兒子了?”

黃書太笑了:“岳母大人不是反對親上加親嗎?要不然文家的那幾個丫頭都是齊整的,我早就給灼華指一個了!”

雪靜連連搖頭:“不可能,血緣關係也太近了,不好,別說孃親反對,我也反對!都是表親呢!”

黃書太搖頭笑道:“你們母女行事就和別人不一般,像是別的人家,恨不得將自己的侄女、外甥女弄到宮裡以助權勢,到了你們這裡,皇家似乎就是燙手的山芋,你們避之不及呢!”

雪靜道:“嫁給小門小戶,雖無甚權勢,卻可以平安一生,一入宮門深似海,看似榮耀,其實過得蠻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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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書太聽到這裡笑了,“你孃親和哥哥當初不同意你嫁給我,是不是也有這方面的擔心?”

“那是自然!”雪靜點頭,“我當了皇后之後,肯定不如以前自由灑脫了,天天標榜着母儀天下,標榜來標榜去的,自己都覺得虛僞!”她自嘲。

“怎麼會?”黃書太看着雪靜亮晶晶的眸子,“你還是和剛入宮一般的聰慧可愛!”

“嘴上抹上蜜了,這麼甜!”雪靜調笑道。

“嗯,你要不要嚐嚐!”黃書太笑呵呵地把嘴脣送過來。

“去!”雪靜捶了他後背一下,卻給捉住了粉拳,一時春色無邊……

在牧場的日子過得恬靜而安心,除了扭扭捏捏的秦翩翩和那四季美人走得近了一些,雪靜覺得自己一家來到這個地方休假真的是上上之選。

這日,四美之首的思春老姑娘過來請安,雪靜那時候正懶懶地斜倚在春凳上享受日光浴,臉上抹了一層蛋清面膜。

侍立在一旁的丫頭見怪不怪,向雪靜回稟:“娘娘,思春姑娘來請安了!”雖然四美有公主的封號,但是,名正言順的公主在皇后跟前蹦蹦跳跳的,丫頭自然回稟爲“姑娘”了。

雪靜道:“告訴她免了吧,我在這裡忙着呢,不用恪守宮裡的規矩的。”

丫頭點頭應是,下去傳話,半晌,她又轉回來回稟道:“娘娘,思春姑娘和翩翩郡主一起過來的。”

“哦?翩翩沒有去和樂怡一起看新出生的小兔子嗎?”雪靜有些奇怪。

“沒有,翩翩郡主起初說有些頭疼,樂怡公主就和二皇子及秦虎公子一起去了。”丫頭恭敬回答。

“哦——”雪靜懶懶起身,先讓丫頭服侍淨面,才穿上了

長袖的衣衫,來到了小花廳,在那裡果然思春和翩翩在垂着手等待着。

也許是這些日子的修養,也許是剛剛做面膜的緣故,雪靜如今氣色紅潤,皮膚光潔極富有彈性,一時竟讓思春和翩翩有些發呆。

雪靜看到她們兩個笑道:“這裡不是宮中,無需客氣,我本來就對晨昏定省之類的不怎麼講究。”

二人這才反應過來,翩翩搶先笑道:“姨母竟然是和我孃親是一樣的,我孃親也最不喜歡這些規矩的。”

雪靜笑答:“是啊,姐姐自幼最不喜歡繁文縟節,在揚州的時候,你姥姥也說這些是可有可無的。”

這時候思春才笑吟吟地上前道:“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邊說着邊做了一個標準的萬福,旁邊的翩翩大眼不眨地看着她的動作。

雪靜有些詫異,笑道:“思春姑娘免禮!”

思春看着皇后娘娘容光煥發,再想想自己如今已經年近四旬卻依舊孤身一人,如今白髮都有許多了,不由神色黯然。

雪靜豈能不知道她的心思,雪靜笑道:“思春姑娘多出來散散心,對身體也有好處,還有,那個吃素就不必了,原來服侍太后,太后一心向佛,你們四個也跟着拜佛,如今太后仙逝好幾年了,我聽得嬤嬤說你們還吃素,真心喜歡也就罷了,要是想吃葷,也隨你嗎自己的意,別年紀輕輕的把身體熬壞了。”

思春忙躬身謝過皇后,再擡起頭來時,眼睛裡有了淚光。天知道她每次聞到小廚房裡的烤羊腿時,暗地裡吞嚥口水,其他的三人其實也是如此,不過,她們吃素的名聲傳出去了,倒是不好意思再去茹葷了,皇后娘娘如此體貼,讓她心懷感激。而且,據她看來,皇后娘娘此次帶她們四個出來,似乎是給安排歸宿的,想到如此大的年紀了,卻能夠嫁人,她臉上泛起了紅潮,心裡覺得有了期許。似乎往後的日子不那麼難熬了。這幾日,秦國公府裡的小郡主老是來問東問西的,慕夏是個爆炭性子,看着這個小郡主無事獻殷勤的樣子就噁心,早就躲了出去,懷秋是個冷淡的性子,看到誰都冷漠得很,在太后活着的時候就斥罵她不討喜,端着一張死人臉,如今只不過是一個郡主罷了,正經的公主,懷秋還少去現眼呢!至於念冬,倒是隨和的性子,不過,念冬忙着做針線,她看到美利奴這邊衣裙的樣式大異於中原,因此,窩在自己屋子裡做衣裙呢,也沒時間來兜攬小郡主,因此,陪着小郡主聊天就成了思春的任務。

思春開始見到小郡主長得花容月貌的模樣,與皇后娘娘有三分相似,覺得她脾性也應該和皇后娘娘一般是個寬厚平和的性子,可是接觸了幾天,就發現這個翩翩郡主是個極有野心的女人。不用說別的,單單是每天想法設法地打聽皇上的喜好,皇后的起居飲食就讓思春暗自警惕,這個郡主想做什麼?她不由戒備起來,對郡主也由開始的客客氣氣到敷衍了事了,郡主那麼聰明,肯定看出了端倪,但是郡主依舊每天粘着自己,今天大熱的天,她非得攛掇着自己來給皇后娘娘請安,看來是探皇后是假,學禮儀卻是真。這個郡主以爲自己多精明,也

不想想,思春畢竟跟着那個老奸巨猾的太后很多娘,太后整治嬪妃的手段高着呢,在西山尼姑庵,關起山門就是一個小朝廷,太后過足了高高在上的癮,隨侍的四個姑娘怎麼也學會個一鱗半爪,對付這種自作聰明的女人綽綽有餘了。思春想到這裡,嘴角噙出了一絲玩味的笑意。

回到了後面的浣紗居,思春藉故要洗澡,翩翩郡主不好再亦步亦趨地跟着了。思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打開了妝奩匣子。這是一套上好檀香木的打製的,還是自己爹爹那一年送進宮來的,裡面的鉛粉還不少,胭脂也有幾張,簪環首飾都是太后賞的。裡面有一面小小的菱花鏡,思春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擦拭上面的灰塵,鏡子擦亮了,映出了一張憔悴的臉。如今這鏡子不值錢了,當初進宮的時候因爲稀罕,還是孃親花了五十兩銀子買的文家作坊的呢!現在也就值三個銅板吧。她對錢沒概念,在宮裡一切用度皆有分例,她們這種孤苦無依的人,也沒有地方去花錢。思春看看鏡中的自己委頓不已,再想想皇后娘娘好像比自己年長几歲,卻看起來比自己年輕至少五六歲的樣子,她心裡發煩,“啪”的一聲把鏡子合上了。以色事人,色弛而愛衰,她何嘗不懂得這個道理,更何況她如今也沒有姿色,當年有姿色的時候,皇上眼裡也就光娘娘一個,其他女子怎麼能入得了皇上的青眼?如今看着帝后依舊恩愛情濃,她那次在船上試圖尋覓個“偶遇”的情緣,結果,隔着八丈遠就給樂怡公主的天真打敗了,回來給刻薄的慕夏狠狠一頓嗤笑,說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呸!她說不過慕夏那個刻薄鬼,只得無趣地躺了幾天。如今這個翩翩郡主打的什麼主意,她已經猜到了八分,估計也是想憑着姿色上位吧。她冷冷一笑,自言自語道:“自不量力啊!”

嬤嬤擡進了浴桶,她打開了長長的頭髮,梳洗起來。熱乎乎的水汽讓她蒼白的臉蛋變得殷紅,她瞅着自己還光滑緊緻的身子,依舊是處子身,老處子了,她尷尬一笑,處子很珍貴,可是老處子就有些可悲了,自己就像一朵遲開的夜來香,空有芬芳卻引不來蜂蝶了。所謂的怨女應該就是這種吧。

秦翩翩在浣紗居的亭子裡,看亭子下的游魚。眼前浮現出皇后娘娘慵懶而華貴的模樣,心裡有些嫉妒,爲什麼自己就不是她,自小她就羨慕那個在宮裡母儀天下的女人,得知自己的姨母是皇后,她於是就纏着孃親多講講揚州的舊事,每個女孩子都有瑰麗的夢,她的夢就是有朝一日能穿上鳳袍,站在上面,俾倪天下的萬千粉黛。作爲郡主,雖然不愁吃喝,可是,似乎離着皇后有着巨大的距離,她努力模仿自己的姨母,想着姨母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肯定是奢華無比的,見了之後卻覺得她也就是如此,只不過皮膚好點,溫柔些罷了,那裡有什麼母儀天下的氣度?倒是皇帝,英武不凡的真龍天子,令她一見傾心。據說皇帝文武雙全,年近不惑卻風度翩翩,對,就是翩翩!她禁不住心裡狂跳,想起那個男子全身散發着成熟的魅力,她的心有些沉醉了。她正在那裡對着游魚發着花癡,冷不丁,聽得有人道:“郡主,水裡有什麼?你笑得那麼開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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