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兒沉下眸子,眸色卻無一絲慌亂,並沒有因爲琳琅的逃走而心急。
“你早就料到會是如此了。”
般若斜斜的依在枝幹上,明翠的枝葉迷離的掩映她盈盈笑靨,淺淺的娥眉。
晌午時分的深山老林,蓊碧幽靜,起伏連綿的山脈蜿蜒到了此處,山林格外茂密。
深青色的松柏,淺碧色的老槐,嫩翠色的垂柳,葳葳蕤蕤地迸發所以的生機。
但此景與樹上兩個明豔的女子相比,皆是黯然失色。
林晚兒仰起俏臉,瑣碎的日光淡淡盈眉,她紅脣微微抿起,一雙深邃若碧潭的眸底掃來一輪精光,傲氣凌人,她沉聲道:“不逼的她跳腳,她怎麼可能露出馬腳,我想她也是急不可耐了。”
“原來,那本書在她身上啊……”般若拈着拇指摩挲着精緻的下巴,陰陽怪氣的道,脣邊竟勾起一抹邪肆。
林晚兒睨着她,冷起眉眼,沒有好聲氣道:“我知道你也打着這個主意,我勸你收收心,我是不會讓臥龍王得到兵書的,它居賢人之手,還能造福萬民,若落到奸佞之人,勢必會掀起血雨腥風,般若,爲了天下,我也不會讓你得到那本兵書的。”
般若聞言並沒有動怒氣,用她那雙水亮的杏核眼瞥了林晚兒一眼,嘴角的笑意漸深,一雙鳳眼一片溫和,那一笑,落雁沉魚。
“你怎麼知道臥龍王是奸佞?”般若反問。
林晚兒訥訥一怔,隨即她卻釋然的笑開,笑靨如花,她緩緩道:“如今四海昇平,百姓安居,太平盛世,皇帝治國安民,臥龍王掀起一陣風浪,攪的朝局不穩,你說他臥龍王是不是奸佞?”
般若聞言卻嗤的笑了開來,眉間脣畔的氣韻,隨着嫣然的笑意觀之親切,可這溫暖的眉眼中卻透着幾分淡淡的漠然,她看着林晚兒挑眉,卻溫然問道:“那他呢?在你眼裡他就不是奸佞麼?”
林晚兒神色頓在那裡,雙瞳怔然,一時發愣竟無法言語。一隻蝴蝶悄悄落在她的鬢髮間,翩翩飛舞盤旋着,卻不肯離去,許是把她頭上別發用的淡淡的素花簪子,當成山間的野花了。
須臾,林晚兒回過神來,垂下頭輕輕笑了笑,竟然幾分苦澀,發間的蝴蝶隨着她的動作翩然離去。
林晚兒瞧着那蝴蝶綽約的身影,淺淺一笑道:“他沒有野心,至少現在沒有。”
般若譏笑出聲,她瞟了一眼眼前的已然墜入情網的女人,譏諷道:“自欺欺人!他如今手握兵權,黨羽甚多,不然皇帝也不會忍心殺了夏霖櫺而削他的權,難道對於他,你眼裡就沒有正,沒有邪了麼?”
林晚兒濛濛水眸倏地蔓上怒意,她抿了抿脣,冷聲道:“你放心,他若是生了二心,我絕不會放過他,所以,不管是你還是他,都死了這條心吧!”
說罷,縱身跳下老樹,穩穩的落在地上,她拍了拍落在白衣上的塵土,擡腿便走。
般若伸手扯掉眼前礙眼的樹葉,看着她的背影,挑脣道:“你去哪兒找她?”
“不用你管!”林晚兒悶悶的出聲,竟像向姐姐撒嬌的妹妹,有些嗔怨。
林晚兒暗暗咬脣,遇到了她自己怎麼會頻頻出錯!
般若看着她的身影,偷偷的抿脣輕笑,她雙臂一展,紫衣微拂,悄然落在她身旁,林晚兒側過臉不去看她,般若雙手抱着胸,含笑的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不與你置氣,我在她鞋子下撒了夜光粉,如今,日正中天,待晚上我同你一起去!”
林晚兒猛地回頭看她,眼中劃過一絲警惕,般若無奈的聳聳肩,揶揄道:“放心,待兵書歸還後,你我各憑本事,如何?”
林晚兒不理她,美目巧然流轉,冷然道:“我對它可沒興趣。”
般若瞧着她的身影,嘴角微微莞爾,笑意卻氤氳了幾許溫然。
——
慕色漸漸暗淡,林晚兒與般若在灌木叢裡等待了幾個時辰,林晚兒握緊手掌,心疼的看着木橋上被綁在十字架上的明月,已然被曬的沒了神采,低垂着腦袋。
“般若,我把明月交給你了。”林晚兒兩眼盯着遠處木橋兩旁的持刀看守麼谷民,雙眼陰暗了下去,眼裡閃爍着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
般若也看着那羣持刀的谷民,眼中騰滿不屑,應道:“好。”
林晚兒點了點頭,起身便要離去,似是不放心,又退了回來,在般若耳旁叮囑道:“你要小心,我想琳琅已然發覺我已經懷疑她,恐怕會狗急跳牆,她不知會使什麼手段,你傷口未愈,一切要小心。”
般若皺起柳眉,似乎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咕嘟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
夜色降臨,慘淡的月光灑滿大地,忘憂谷裡荒寂的草叢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竟生出無數詭秘暗影,遠遠望去,如同冤死的亡靈橫生伸出抓上天空的手,無語的訴着它的冤屈。
林晚兒縱身騰起,落在一樹高聳的枝椏上,夜光粉在慘淡的月光折射下,泛着瑩瑩的綠光,如同3一雙勾魂的手,讓人驚慌。
林晚兒垂下雙瞳,鳳眼微微眯起,地上的腳印看似雜亂,可細細看去,不難看出琳琅的大體走向。
林晚兒輕喝一聲,雙足一點,人又從老樹上飛出,躍上第二棵,緊接着,第三棵。
林家小院。
林晚兒依舊躍到小院旁高聳的大樹枝椏上,站在高處,她清楚的看見琳琅的腳印自小院的屋頂一路落在林德棋的靈堂裡,又到了胭脂的房中。
看來琳琅的武功定然不若,那天用白練救走林沉的也肯定就是她。
咦,林晚兒沉下若水鳳眸,眯眼看去,發現胭脂的腳印竟然蜿蜒到林沉的房裡!
林晚兒心下一驚,難道,他們三人早已經狼狽爲奸了?
林晚兒橫起柳眉,一刀利芒自眸底射出,她提起縱身,雙足邁出,好像貓兒落地,翩若驚鴻,卻是悄無聲息。
她身子輕盈,落在小院裡,此時院裡靜靜無聲,林晚兒藉着清泠的月色緩緩向胭脂屋內摸去。
林晚兒悄悄貼在她的房門上,側耳聽去,屋內只有一人微弱的呼吸,林晚兒眸色一沉,當下擡手一掌推開胭脂屋門!
藉着皎潔的月光,林晚兒清楚的看見胭脂倒在地上,看見來人,眼神靈活可手腳卻是僵硬,是被人點了穴道!
林晚兒連忙上前,蹲下身子,伸手解開胭脂身上的穴道,胭脂猛地坐起,大口的吸氣,林晚兒拍了拍的後背,蹙起娥眉,雙眸卻是十分凌厲,厲聲問道:“是琳琅?”
胭脂聽罷眸色殤然,眼中倏地蔓上水汽,她咬緊紅脣,轉頭看着林晚兒,抓住她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驚慌道:“是德棋,他,他把祠堂得鑰匙搶走了,沒想到他,他竟然,他們已經聯手了,要去祖墳祠堂那裡,爹爹,爹爹已然追去,恐怕不是他三人的對手!林姑娘,求你幫我們將兵書搶過來!”
林晚兒一雙杏眼清冷徹骨,衝她點了點頭,騰的直起身子,手腕倏地一轉,鳳鳴已然在手。
胭脂擡眼瞧去,月光下,佳人依舊是佳人,只是她手中的那把寒光閃閃的長劍足以讓所有人寒毛倒豎,她見林晚兒足尖微錯,持劍閃身追了出去,胭脂連忙從地上爬起,急急喊住他,帶有一絲祈求道:“林姑娘,求你不要傷害德棋!”
林晚兒聞言停下步子,她沒有回頭,卻是輕輕嘆息:“他不愛你,你又是何苦?”
胭脂眼中滑下情淚,順着白皙的臉上滴落,埋在素白的孝服裡,轉瞬不見。她搖了搖頭,脣角蕩起苦澀,道:“琳琅本來要取我性命的,是德棋,他,他……我猜,他對我仍然是有些感情的。”
猜……
月色朦朧,晚風就這樣徐徐地吹過,林晚兒不在言語,閃身追了出去。
胭脂看着林晚兒的身影,心口疼的迫使她彎下了腰,可她放心不下德棋,擡起頭,咬着紅脣,也小跑的追了出去。
林晚兒立於翠青枝葉中,白衣寒碎,青絲亂揚,她在也看不見瑩白的腳印,想來胭脂已然發現了。
她冷冷的綻脣,身子若拂燕橫飛,翩然生姿,落在祖墳裡,卻看見林重倒在血泊裡,林晚兒大驚,急忙縱去,卻見他傷口涌出的鮮血已然被人止住,想來還是林德棋所爲。
林重一息尚存,他見到林晚兒,眼中騰起希望的精芒,他囁嚅着脣,林晚兒連忙俯身聽去,“琳琅,琳琅,林沉將兵書奪去,快,快去把它搶過來,以免落入賊人手中,我,不想做罪人……”
林晚兒凜起眉眼,堅決道:“放心,我一定將兵書歸還。”
說罷,她放下林重,一會會有人來救他,她轉身看着前方無盡的黑暗,她就不信,她掃不盡這些魑魅魍魎!
當下,林晚兒展開輕功施,提起連躥掠於黑暗之中,只是當下她卻泛了難。
此處,道路陡然橫生出三條岔口來,沒了熒光粉,他們會有哪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