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合起夥來設計我!”
紫容眉眼俱冷,眼波冷冷的在屋內衆人身上掃過。
“沒錯,從我踏進風月樓開始,這個圈套就開始了,紫容,玲瓏從未見過柳兒與何人見面,我知道你一定會做賊心虛的來殺她,更何況,就算沒有玲瓏,你恐怕也會想盡辦法來殺陳述,因爲那天你用針麻痹他,給他下毒,他全看在眼裡,知道你的一切,若他醒了,你的一切就全完了。所以我特意爲你製造好一切,撤走了暗衛,果然,你按耐不住動手了,風月樓裡的那賊是你安排的吧?”
林晚兒凜起眉眼瞧着她,語氣中隱有厲色瀰漫。
“沒錯,是我安排的。我只是沒想到陳述如此命大,中了毒竟然還不死!”紫容猛地看向陳述,毫不隱藏眸底的恨意。
“所以,你拿了兩套繡花白衫來,打算殺了玲瓏,然後再殺了陳述,造成他殺玲瓏而後自殺的假象!我想,剩下的三套白衫現在就在陳述的房間裡。紫容,你如此執迷不悟,最後毀掉的還不是你自己!”
紫容聞言眼神空洞,脣角有意似無意的勾起一抹苦笑 ,瞬間眼前涌起一片朦朧的薄霧,倏地,她眸子凜起恨意,指着陳述,咬牙道:“都是因爲他,你爲什麼不死,我苦心設計的這一切全都完了……”
林晚兒墨黑的瞳微微一縮,眸底有道凌厲的光芒閃過,冷聲道:“紫容,你到在還不知錯麼!你以爲你能瞞的住麼?你曾經有意無意的將兇手的矛頭指向琦玉,可當時陳三死的你可是離去了有半刻鐘時間,這半刻鐘無人爲你作證,你殺人換衣綽綽有餘,包括柳兒和白闞澤死的時候,你不在現場的證據也是不堪一擊。還有柳兒姘頭死的那天,我想你那天所穿的鞋子應該被毀的連渣子都不剩了吧。”
紫容聞言扯了扯嘴角冷哼一聲,瞧着林晚兒輕笑道:“呵,這只是你的臆測而已,你沒有證據。”
林晚兒眸子微微流轉,目光銳利,微嘆道:“的確,我確實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是你做的,雖然只是猜測,直到你迫不及待的將矛頭指向陳述時,我纔開始真正懷疑你。陳述那雙沾滿泥漿的鞋子是你做的吧?”
紫容那雙濃黑的柳眉下,眼神如柔美的月光一樣,瞧着陳述笑意更濃,嗤笑道:“我太瞭解金琦玉了,她雖是風月樓的老鴇,可骨子裡對愛情的渴望不亞於情竇初開的少女。我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心甘情願的爲我頂罪!”
金琦玉此時卻突然從外面衝了出來,幾步衝到紫容面前,腳下不經意踏在了落地的繡花白衫上,頓時,一塵不染的白衫被踐踏髒了。
金琦玉半彎黛眉下那雙水眸炯炯發光,像荊棘叢中的一堆燃燒的火焰。
啪的一聲巨響,金琦玉手掌微微顫抖,紫容粉白的面容猛地凜起一道掌印。
紫容被掌摑的側垂着頭,卻慼慼的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笑的淚目盈盈,大笑道:“打的好。打的好!”
“我自認待你不薄,如此,你可是對的起我!”金琦玉雙眸含淚,輕咬着脣瓣,眉目間悔恨交加。
紫容聞言笑聲越濃, 笑得得意而放肆,柳腰擺動,身子隨着笑聲微顫,竟然嗤笑着彎下腰,指着金琦玉大笑道:“不薄,哈哈……對,對,你是待我不薄!”
倏地,紫容笑意漸漸褪下,眉心微凜,瞬間冷怒襲上眸子,直起身子,看着金琦玉,咬牙憤憤道:“可你知道我願意當妓女麼!?我恨你,恨你當初把我撿回來,我寧願那時就餓死在街頭,也好過現在靠出賣自己生活!”
金琦玉聽着她的話微微一愣,良久,微微斂起月雙彎黛,一抹悲傷蔓上眼角,朱脣微抿,略帶殤然:“可我,最起碼讓你活了下去!活着不比什麼都好麼?”
紫容輕聲笑着,笑得那麼悲傷,垂下排扇般的羽 睫上沾滿了淚,微微顫抖着,絳脣輕啓悽楚道:“你知道麼,我從未光明正大的在路上行過,那些良家女人的指點,嫖客男人的淫笑,每每看到都讓我無比厭惡!我以爲蒙上了眼睛,就能夠看不見他人的嘲笑 ,以爲捂住了耳朵,就可以聽不到他人的侮辱 ,可那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悲哀的是,我不能停下腳步,還得活着,我要迎着笑臉卻討好厭惡的男人,沒人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也想被人愛護,被人心疼,被人捧在心尖尖上,可沒人會給一個妓女溫暖,哪怕只是一個擁抱,他們都嫌髒!”
紫容大聲嚷着,眼淚簌簌的流下淚來,悲傷自心尖蔓延到四肢百骸,身子痛苦跌坐到地上,頭低在兩膝之間,肩膀在顫抖,”嚶嚶“的哭聲宣泄着悲傷。
林晚兒聽罷輕輕搖了搖頭,微微嘆息着,她知道妓女的無奈,人前笑臉相迎,人後冷暖自知。命運就是這般不通人情,沒有一絲憐憫。
紫容輕輕擡起頭,一張粉白的小臉淚痕交錯,她緩緩伸手將金琦玉腳下的白衫拽了出來,金琦玉後退了一步,瞧着紫容將那繡花的白衫捧在手心裡,眼淚一滴一滴的染在踐踏髒了的衣襟上,她伸手擦拭着,就着淚水,越擦越髒,越擦越髒……
紫容突然停住手,淚水模糊了視線,眼神癡癡的,喃喃道:“髒了就是髒了,擦不掉了……”
身後的玲瓏眼中噙着淚水,轉過身微微抽泣着,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她知道她的無奈……
林晚兒心底泛出悲憫,眉目也隨之黯然,擡腿走到紫容身旁,緩緩向她伸出手輕輕搭落在她的肩上,低柔了聲音道:“紫容,我知道你的無奈,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殺死的那些人,他們也有着和你一樣的無奈和不甘,可你還活着,他們卻連申訴的機會都沒有了!”
紫容聞言微微愣神,許久,她垂下眼,嘴畔勾勒出一抹笑紋,卻是遙遙不可及的飄忽,道:“我也不想殺她們,我沒有辦法……”
林晚兒垂目看着她,索性席地而坐,坐在她身旁,側首將目光輕輕落在她身上,嘆息道:“是因爲那個神罰的傳言麼?”
紫容聽罷身子一抖,漸漸閉上雙眸,點了點頭,道:“我活着已然如此,不想死後還要去受苦,我殺他們是想他們替我受罰,我雖是一朵殘花,可我依然想幹乾淨淨的走。”
林晚兒瞧着她,突然就明白了她,伸手挑起那繡花白衫的衣角,出聲問道:“就像這白衫一般?”
紫容點了點頭,睜開眼瞧着白衫,失神的笑了笑,似乎是自言自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喃喃道:“你瞧,這花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多讓人豔羨,這風月樓骯髒不堪,我不想他們死了還要骯髒的走。”
紫容擡頭看着林晚兒,眸子微微亮了起來,綻脣笑的嫣然嫵媚道:“其實我讓柳兒替我做了十件白衫,最後一件是替我自己留着的,那上面繡着一朵罌慄,雖是讓人致命,還是讓人喜愛,讓人慾罷不能,一但沾染便讓人半分也離不開。”
紫容眼神飄遠,似乎她就是那朵罌慄花,讓人爭先追逐……
“你現在願意說說,你是如何殺的她們麼?”
林晚兒低垂着眼,幽瞳深處流轉着無奈,素手輕輕放下指尖提着的白衫,白衫不受控制的緩緩落地,最後還是沾染在微塵中。
紫容擡起淺垂的杏眸,一縷青絲拂至額前,她擡指紈去,淡抿脣瓣,微綻如花笑靨,輕 輕頷首,擡眼對上林晚兒深邃的雙眸,似若釋然的道:“柳兒知道這繡花白衫是我置辦的,所以第一種神罰死法就是她,死法和你調查的一樣,我約她在柴房見面,又一同回到大廳,我趁着大廳沒人用銀針刺穴麻痹了她,將她拖到舞臺裡,然後將她的舌頭拔出,又趁着龜公落鎖時將她拖了出來,放在用桌子隨意搭的祭臺上,只不過,我也沒有想到拔出銀針時,她會有那樣的表情,可能是當初和父親沒有學到家,不過,那樣也好,更加證實是地獄神罰來懲治她……”
“還有白闞澤,他是我的老恩客,我約他在後院見面,他倒是興致昂然的赴約,我便趁着他與我親熱時用銀針麻痹他,然後易如反掌的殺了他……還有陳三,他一直垂涎於我,那日我索性便如他的意,也是事先約好的他,在他房間見面,他與龜公們稱喝多回房,我便謊稱下樓如廁,趁着龜公們在一起喝酒,偷偷摸去他房間,他躺在牀上等我,還沒來的及回頭,我便刺暈他,把他拖在後院那棵樹上用刀殺了他。至於柳兒的姘頭,那日我與柳兒見面,讓她爲我置辦白衫時正巧讓他碰上,雖然他不知我們說什麼,可是,柳兒與我單獨見面的事若被你知道,肯定會查到我身上,所以,我便用第四種神罰殺了他!只是,只是沒想到……”
“只是沒想到我會來的這麼快。”
林晚兒接過她的話,替她說道:“你從窗跳走,將鞋子弄髒,可這也使你想出借刀殺人的好計策!”
紫容笑了笑,看着林晚兒,低聲道:“你知道,我爲什麼非要殺陳述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