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聽風略一遲疑,微微有些失神,半響,他嘆息道:“晚兒,有些事,並不是你想象的模樣,有時往往會身不由已,我不否認,你父親的死和我無關。可這是非因果,是非對錯,誰又能論斷的清?”
林晚兒擡眼看着他,眼中突然亮起一芒,眸底升騰起一抹期望,道:“蕭聽風,我知道,十二年前的事,你都知道,不如你告訴我整個事件的始末,是非對錯,我自己會分辨。”
蕭聽風聞言脣邊一僵,眸子漸漸黯淡,林晚兒瞧着他的模樣,心也冷了下去,她睜着杏眼,微微踉蹌着退後一步,失望道:“你不肯說,還是不敢說?”
蕭聽風猛地上前一步,兩手抓着她的肩,急切道:“晚兒,不是我不告訴你,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你聽我的,逝者已逝,何必糾結於真相,人生該學着丟棄,丟掉仇恨,不要在查下去了,你的人生該是如花繽紛色彩斑斕,不該有這沉重的仇恨,你原本該有的生活被生生攪亂,這一切值得麼?”
林晚兒水眸朦朧,竟是愣住,心口微微泛疼,值得麼?
她也無數次的問自己,她如此執着,值得麼?
她何嘗不想過自己想要過的人生,可她,父母之仇如何丟棄的了?
她親眼見到爹孃慘死的模樣,姐姐葬身火海,時隔十二年,每一個記憶都依舊曆歷在目,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記憶日日夜夜已然化作夢魘,時時纏繞着她,折磨她。
“你不告訴我,我會自己查,逝者已逝,可總要有一個公道,即便我不去查,真相依然存在,它既然存在,我就該把它找出來,給死去的家人一個交代!蕭聽風,我會查清楚,不管真兇是何人,我不會放過他!”
林晚兒眼角有凜冽的寒意,蕭聽風覺得是那麼陌生,如匕首一般眼波流轉,黑如深潭。
蕭聽風看着她倔強的小臉,竟有些失神,放在她肩上的手漸漸垂下,他悠悠的嘆息,道:“晚兒你……罷了,我們不提這些,你讓我保護你吧,清貴妃想要你的命,你一人在外太危險了!”
林晚兒看着他,眸子晶亮,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道:“不必,侯爺請放心,我不會輕言生死,即便……即便最後難逃一死,也斷然與侯爺無關。侯爺大可放心,晚兒不會成爲你的敗局!”
清淡淡的一句話自脣裡吐出,卻重重砸進蕭聽風心坎,林晚兒撂下這句話,不想在與他有任何交集,轉身便離去。
她沒有在回頭。
蕭聽風眸子暗淡,看着林晚兒的身影漸漸消失,竟是悲慼一笑,他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你爲何不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她?”
孟長翁雙手抱胸,身子斜斜的依在樹幹上,眸子也落在林晚兒消失的方向,淡淡道。
蕭聽風搖了搖頭,暗淡的雙眼更加灰暗,竟是微微有些怔然,喃喃道:“我怕……我怕她知道一切承受不住……”
孟長翁挑起眉眼睨着他,輕聲笑了笑,道:“侯爺就不怕,倘若她知道了所有,也包括你現在爲何還要與她糾纏的原因,會更承受不住!”
蕭聽風閉上地上雙眼,斂下眸中的痛意,須臾才從脣裡吐出幾個字來:“那便……不告訴她……”
林晚兒渾渾噩噩的走回黃面婦人的家裡,坐在牀上竟是渾身無力,她知道,她與蕭聽風此生再無可能……
黃面婦人看着她如此失神落魄,輕聲嘆息着,走到她旁邊,柔聲道:“恩人,我雖不知你究竟經歷了什麼,可我覺得,人生短短數十載,你不該把自己活的這麼累……”
林晚兒微微一愣,眸子漸漸迷茫,也許,她真的太過執着,可她真的放不下……
——
永安城的傍晚,天空並不陰暗,而是有一種明麗的藍色,羣山在夕陽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明月隱在巷子裡,看着對面茶樓人羣漸漸散去,彼時傍晚,茶樓才終於冷清下來。
明月眯着鳳眼,心裡卻是很急,這個說書人還真能沉的住氣。
已然連續跟蹤他數日,竟然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林晚兒笑她太沉不住氣。
明月也知道,可她如何不急,也許早一日得到線索,就能早一日洗脫姐姐身上的嫌疑。
傍晚的落日有些泛紅,映的她明月的小臉也是紅紅的。
終於,明月瞧見那說書人下了勾欄,緩緩從茶樓走出,而茶樓老闆親自相送,看來這說書人還真是一個活招牌。
那說書老人捋了捋垂到胸口花白的鬍子,搖頭高興的大笑着,大搖大擺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明月勾脣一笑,悄然跟了上去。
那說書人雖然年老,可精神卻很矍鑠,一雙老眼卻閃着精光!
他回在家中停滯了一會,待黑夜徹底散盡,只有一輪明月在他頭上照明時,他竟悄悄的走出房門。
躲在暗處的明月扯脣,眸子微冷,心中暗道,這老頭,也終於按耐不住了麼。?
日暮已去,天已然泛黑,街上行人三三兩兩。
那說書老人腳步矯健輕快,竟不遜色於年輕人,不小一會兒,便來道永安城城外野林中。
說書老人在城外林子中稍稍停頓,,他四下瞧了瞧,見四野無人,這才撞着膽子小聲叫道:“你,你來了麼?”
明月隱在一旁一棵老樹下,6心中好奇,此人會是誰?也許抓到他,姐姐爲自己破案洗冤多一分線索。
林中深處,隱約見一道男人的影子緩緩踱步而出,那男人身材魁梧,夜色濃重,明月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緩緩走到說書老人身旁站定,見老人垂着頭,勾脣笑了笑,伸出兩指從懷中拈出一封信,交給了說書老人。
那人低頭附耳在說書人耳旁說些什麼,離得太遠,明月聽不清,只感覺見 那老頭聞言呼吸一滯,漸漸急促起來,混濁的眼睜的很大,驚道:“這,這,污衊皇親國戚,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啊,我,我萬萬不可做……”
那黑衣人冷冷綻脣,在說書老人耳旁輕聲道:“你就不怕,我現在就讓你腦袋搬家!”
明月聞聲眉頭一凜,這男人的聲音好生熟悉!可這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來!
明月捶着頭,看見那說書老人哆嗦着癱軟了下去。
黑衣人將信封放在說書老人手中,哈哈大笑着離去!
明月眉頭緊緊蹙着,此人的聲音她一定在哪裡見過,怎麼會如此耳熟。
突然,明月猛地擡頭,眼中劃過一絲光芒,對,是他!
是老秦!
明月深吸一口氣,有些不可置信,可這一口氣卻讓她泄了真氣,讓老秦有所察覺,
“誰!”老秦猛地側首,嚮明月隱身方向看去!這一眼竟有殺氣浮動!
明月大驚,心裡暗叫一聲不好,竟然被他發現了。
明月轉身就逃,像一隻撒歡的兔子,可老秦用了輕功,疾走如飛,兩腳生鳳,健步如飛,他像離弦的箭似的,速度奇快。
明月心中大駭,眼看着老秦足尖踏着枝幹,一個起落竟然就落在明月面前。
明月瞧着眼前身材魁梧的男人,有些驚慌,連身心有些顫着。
老秦眯眼睨着明月,瞧着一身女裝的明月,眸子劃過一絲迷茫,須臾老秦似乎是想起了她,冷冷道:“竟然是你!”
明月額上泛着細密的汗珠,心中大駭,發現了他的秘密,這個老秦是不會放過她的。
老秦眯眼看她,眼角有凜冽的寒光,如匕首一般,眼波流轉,黑如深潭,不知其想,倏地,老秦臉色一變,竟有笑意浮動,繼而,笑意漸深,他緩緩走到明月身旁,用伸出手指在她細膩的臉上輕輕刮弄。
明月狠狠地拍走他的手,轉頭就要逃,卻被老秦一把提過來,猛地伸出兩指點了她的穴道。
明月立刻動彈不得,心裡卻在無聲的咒罵,只見老秦嘴角勾起噬血的笑,擡眼看着明月道:“你發現了此事,應該怎麼辦纔好?”
明月心裡害怕的要死,可面上卻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勾脣道:“你如此大費周章,借說書人之口,污衊我家公子殺死夏大人,刺殺清貴妃,現在你還想讓這說書人污衊誰?難道……你就是殺死夏霖櫺的兇手?”
老秦聞言仰頭大笑,道:“丫頭,你把這一切想的太簡單了,不過,你知道的也太多了,你認爲我還會讓你活着離開麼?”
明月心裡十分害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雙手微微顫抖,卻還是仰起臉,倔強道:“老秦,枉我家公子當初如此相信你,你動手吧,我家公子遲早會殺了你給我報仇!!”
“好!”老秦一雙眼睛炯炯發光,就像一團燃燒的一堆火,他陰狠的舉起手,緩緩放在她脖子上,感覺她滑膩的皮膚,倏地他眼色一沉,手猛地在脖子上收緊,明月立刻不能呼吸,感覺脖子被他掐斷!
她聽見老秦陰狠狠道:“既然,你那麼想死,我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