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元吉坐在幾塊條石之間,指尖凝聚法力,飛速地刻畫着龍紋。元讓不禁好奇心起,走到石元吉身邊問道:“元吉,你這是幹什麼呢?”
“我想把成勻館的用水系統複製到這來。”石元吉頭也沒擡,專心地刻寫龍紋。
元讓四下望去,終於看見鬱山上那一人高的山洞:“那個山洞是你打得?”
“對,怎麼了,師哥,你可是靈器科出身,指導指導我?”石元吉刻寫完了面前所有的條石,笑呵呵地說道。
“這些很簡單,對你來說都是小意思。”元讓看了看四周忙碌的村民,小聲地說道。“元吉,他們認識龍紋麼?”
“當然不認識,我才教給他們,現學現用。”石元吉剛要拿起一人高的條石,卻被李來亨笑呵呵地奪了去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擺在噴泉的陣眼中。
一塊塊條石被李來亨按方位擺放,組成陣眼。村民們一一按照石元吉的指示,擺放其他的條石。經過了一上午的忙碌,一個環繞小鬱村的水渠管線便鋪設完成。
“鄉親們,寫上這最後一個龍紋,鬱水的河水就會被引上來。有了河水的灌溉,你們就不用逃荒了,稅也能交的上。”
牛二衆人睜大了眼睛,只等待奇蹟的發生。
石元吉走到山洞邊,向洞裡望了望,擡起手來正要刻寫最後一個龍紋,卻又停了下來。他回頭看向牛二衆人,臉上莫名地泛起自信的微笑。
“鄉親們,你們覺得這龍紋神奇不神奇?”
牛二衆人正等着石元吉施法引水,卻看到他面帶微笑問出了一個問題,一時間有些迷惑。
一個壯漢哈哈笑道:“龍紋自是神奇,可俺們也不認識啊。”
石元吉笑容依舊,對那個壯漢說道:“想學龍紋麼?”
“學不起,沒錢。”壯漢急忙擺了擺手。
“你們呢,想不想學?”
牛二苦笑一聲:“廟祝,別鬧了。你這樣有兩百畝地的人才能識字學法術,我們哪學得起呢?”
雖然遭到了反駁,但石元吉未見沮喪,微笑依舊,反而信誓旦旦地說:“相信我,你們以後都可以識字,學法術。”
說罷,他刻下了最後一道龍紋,隨後整個水渠的每一枚龍紋都開始閃爍紅色微光。
牛二衆人都噤聲傾聽,死死地盯住了山洞。不一時,微風從洞中陣陣傳來,伴隨着水流的聲音,源源不絕。
“來了,鬱水的河水真的來了。”牛二興奮地喊道。
在衆人的見證下,通往山下的山洞裡,河水從下而上緩緩流淌,一點點灌入水渠,開始灌溉小鬱村的每一片土地。
村民們歡呼雀躍,一時間竟紛紛向石元吉跪倒在地,表達謝意。
“廟祝,你真是在世的神仙啊。”牛二留下了熱淚,一臉虔誠。
我看牛二叔你纔是言出法隨吧,石元吉腹誹道。
“都起來,鄉親們,都起來。”石元吉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嚴肅地說道。
村民們面面相覷,有的是因爲害怕石元吉的力量,有的是因爲懦弱,還是跪在那裡,沒一個人聽他的。
“你們要在不站起來,我就把這個水渠毀了。”石元吉說罷,手中捏出一個火球,裝腔作勢地要向水渠打去。
李來亨看到石元吉的表現,捂着嘴笑了起來。
牛二急忙站起,對身後的鄉親們嚴肅地說:“快起來,別惹的廟祝不高興。”村民們這纔不情願地紛紛站起。
石元吉看着村民們的表情,心情莫名有些驚詫而悲哀。他嘆了一口氣,撫摸着剛剛建好的水渠,沉默不語。
李來亨見狀,趕緊向牛二說:“牛二叔,水渠建好了,趕快下種子吧,要不然你們恐怕真得逃荒了。”
牛二聽完,連連點頭:“對對對,鄉親們,快去幹活。今天晚上,咱們聚一起好好吃一頓,就當過年了。”
村民們興高采烈地散去,各自忙碌,石元吉卻愁眉不展。李來亨走上前來,笑嘻嘻地問道:“主子,愁什麼呢?”
石元吉沒有說話,只是上下打量他一番。
“主子,你看我幹什麼?”李來亨覺得心裡有些發毛,面前這傢伙可是天災。
“你這種人精,剛纔還幫我解難脫困,現在卻裝作不知道我在想什麼?”石元吉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氣地說。
“主子,這人多嘴雜,咱們回金烏觀裡說。”李來亨很是鄭重。
“就在這說,沒關係的。”石元吉表情肅穆,坐在條石上顯得有些頹廢。
李來亨深吸一口氣,眼睛睜得大大的,過了良久才說道:“主子,你真想讓這小鬱村的人都識字,都學習龍紋?”
“當然。”石元吉斬釘截鐵地說。“我還想讓所有凡人和妖精都識字,都學習龍紋。”
李來亨點了點頭,一臉慶幸地說:“這可是大手筆,不是一兩年能做到的事。”
“怎麼,你不信?”石元吉心不在焉地看着四周的田地,疑惑地問。
“要是別人說這話,我的直覺是他是在收買人心。可您要說這話,我十成十地相信。”李來亨目光堅定,嘴角泛起善意的微笑。
聽到這話,石元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爲什麼,因爲我傻,是麼?”
李來亨也禁不住哈哈大笑:“對,我以前說過,你是傻主子,我是傻奴才。”
二人的大笑響徹小鬱村,村民們紛紛停下手裡的活計,好奇地張望過來。
石元吉好不容易停下大笑,這纔將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你說要我去紅桑鎮看看,是因爲什麼?”
李來亨有些扭捏,似乎畏懼着什麼。
“你這扭扭捏捏地像個大姑娘似的,算什麼樣子?”石元吉面露不悅。
“主子,我要是說了,你可別怪罪我。”李來亨的眼中,一道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過。
“說罷,我有什麼可怪罪你的?”石元吉聽罷只覺得覺得有些好笑,但一想到自己重合侯的身份,頓時明白了李來亨的擔憂。
看來皇室和這次旱災是關係匪淺啊,石元吉心說道。
“主子,紅桑鎮名爲鎮,實爲道,人口二十多萬,可是這次旱災的重災區。災區裡的衆多亂象,都能在紅桑鎮看到。”李來亨悲憫地說道。
“而且我可以發誓,這次朝廷救災不力,一方面是朝廷反應太慢,另一方面則是皇室成員們貪蠹無恥,不管百姓的死活。而燕王,就是他們中最堅定、最無恥的傢伙。”
說罷,李來亨看着石元吉的反應,心裡惴惴不安。他當然不知道石元吉這個便宜侯爵的來歷,自是以爲石元吉也是啓家人,心裡肯定偏向啓家。
石元吉長嘆一口氣,眉頭緊皺:“我在京城的時候,只聽說皇族肆無忌憚兼併土地,可現在看來事情要複雜得多。你說說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到京城的災民數量如此龐大?”
看到石元吉的表現,李來亨心裡就好象石頭落了地。於是他毫無顧忌地坐到地上,表情凝重地說道:“要我說,這是三件事一起來了作用,纔有的結果。”
“皇族兼併土地是其一,這幾乎從大虞建國時就是如此,本不稀奇。可這旱災一來,佃戶門租的地顆粒無收,他們就只能撂荒躲災。”
“其二則是現在用不了那麼多人種地了,因爲到處都是用來種地的法器。就像這條新修的水渠,還有其他法器,方便得很。皇族不需要那麼多佃戶,其他闊戶也不要這麼多人。他們沒地吃飯,只好四處乞討。”
石元吉聽到這裡,眉頭皺地更緊了,不禁疑惑地說道:“這麼多的人,胡法舜的奧具廠爲什麼不要,還有那些大大小小的水磨廠,鐵廠,他們都不要?”
“當然不要,要也要不了那麼多,因爲他們不識字啊。”李來亨越說越激動,一點沒有平時憨厚散漫的樣子。
石元吉坐在條石上,雙手托腮,陷入沉思。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稅越來越重,沒人能交得起。主子,回來的那天,牛二叔和你說話的時候,你就想到這個了吧。”
石元吉默默地點了點頭,李來亨見他表情糾結,也沒有發話,讓他平復心情思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