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父女(上)

姜一妙的家在首都近郊,那裡叫做姜家村,是姜氏祖宅。

這裡離首都最外側的環線尚有不短的距離,說不上是山清水秀,不過山水卻都俱在。背靠一座矮山,面朝一彎小河,一大片老舊的紅磚瓦房,幾十戶人家,這種小村,在神州北方大地,屢能見到。

不過走進這小村卻會發現,一切似乎有些不同。看似破舊的外表下,內裡卻煥然一新,紅磚之內,重新砌有新牆,堅實且牢固;瓦片之下,屋頂和天花板也是明顯加工過的;每家每戶,裝修談不上豪華,但用料卻頗爲精緻,且現代化的家用電器,廚衛設施,俱是名牌貨;進進出出的人,衣着樸素,但都整潔乾淨;汽車是不允許開進村的,不過村子一旁的停車場內,卻停着數十輛,絕大多數是些合資的品牌,大衆、通用、豐田等等。

姜家祖籍原在魯省,是明代舉族遷至這裡的。姜姓是神州最爲古老的姓氏,發源自炎黃時代,或因年月久遠,已不可考,族譜中有清晰記載的,仍可追溯到數千年前的周朝,也是姜家最爲自豪的地方,他們的老祖宗姓姜名尚,字子牙,正是太公姜子牙。姜太公千古奇人,助周滅商,平定天下之後,周王分封諸侯,姜太公的封地正是現今的魯省。姜家世代居於魯省,一直到明代初期,明成祖朱棣興建北平,意欲定都,不知和姜家有什麼關聯,朱棣欽賜了這片土地,姜家舉族搬遷,從此便定居於此。

神州近代,風雨飄搖,姜家卻一直不衰,代代高手輩出,護得家族周全。曾有典故,那是清軍入關之時,佔領北平,偶有一支清兵經過姜家村,欲將其青壯納入鄉勇之列,隨全軍征戰。姜家不從,雙方對峙於村口,彼時天色已暗,統領將軍大怒,令兵士團團圍住,待到天明屠村。午夜時分,時任輔政王的大清統帥多爾袞,於大帳中被人叫醒,一人頭置於牀邊,兩道人影分立左右,多爾袞大驚,此處乃清兵大營正中,周遭十數萬大軍,刺客何以進入?正欲呼救,被一人阻止,見來人並無殺意,多爾袞慢慢定下心來,於是三人便在大帳之中密談,至於內容,卻不得而知了。半個時辰之後,一道旨意自中軍大帳傳出,令圍村兵士速速離開,不得進犯,又令各方部隊,不得擅自闖入此地,違令者軍**處。自此,姜家村再無禍事,哪怕是日軍侵華,也未動其一絲一毫。

沒有高樓林立,沒有現代化的鋼筋水泥氣息,沒有喧囂的車鳴和川流不息的人羣,一派田園風光,村舍錯落有致,族人們各司其職,若從空中鳥瞰,卻會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圍繞着一個巨大的宅院,那宅院位於村子正中,門前一條筆直的小路,卻無人從此經過,族人們望向那宅院的目光,也都充滿着敬畏和仰慕。

今日卻有些異樣,宅院的大門前,突然發出一聲大叫,聲音清脆悅耳,說不出得好聽,顯是個女子,只聽那女子叫道:“快開門,我回來了!”

大門緩緩打開,一中年婦女望向門外,立時便喜笑顏開,不過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做出一個禁聲的手勢,低聲道:“小小姐,小聲點,老爺子正在書房寫字呢!”

姜一妙吐了吐香舌,作小貓咪狀,彎曲着身子,悄悄閃進門內,問道:“慧姨,我媽呢?”

“一早便在廚房裡忙活呢,知道你要回來,少奶奶還不去給你做些好吃的!”慧姨輕輕地撫了撫姜一妙的秀髮,憐愛之意,溢於言表。

“是嗎?好耶!我先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姜一妙高興地跳了起來,向着廚房方向奔去。

剛經過照壁,還未能拐向廚房,便聽前廳裡一聲喝叫:“站住,進來!”

姜一妙像只鵪鶉一般,縮手縮腳地走向前廳,不時對慧姨拋去了求救的目光。

前廳很大,完全按照舊時擺設,正中靠裡是兩張主位,中間隔了張桌子,大廳兩側各有一排木椅,看那顏色,都是名貴的紅木製成。廳中只有一人,端坐於主位之上,鬚髮花白,臉型消瘦,兩道劍眉如飛,一身白色緞子練功服,腳上一雙黑色布鞋。那人雙眼清明,神情不怒而威,正瞪着姜一妙,便是當代姜家家主——姜萬山!

姜老爺子是姜一妙最怕的人,沒有之一!倒不是老爺子脾氣暴躁,性格剛烈,只因其總是板着一張臉,姜一妙自記事起,就沒怎麼見老爺子笑過,哪怕是逢年過節,哪怕是喜事臨門,老爺子那張臉,千載不變…… ωωω✿ тTkan✿ ¢O

“爺爺好!”姜一妙乖巧地問候道。

“哼!”老爺子沒理她。

姜一妙露出我見猶憐的笑容,加上那一張俏臉,讓人如沐春風,柔聲道:“爺爺,您不是在書房寫字嗎?”

“哼!”老爺子又哼了一聲,才道:“寫什麼字,你在門口大呼小叫,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回來了嗎?”

“不是不是!”姜一妙急忙解釋道:“我……我是太想家,太想爺爺奶奶了,所以纔有些過激。”

“是嗎?這就是你從西方學來的禮儀?一個姑娘家,何以如此失禮?”姜老爺子板着臉道。

“這樣不行,如果惹爺爺生氣,萬一下學期他不讓我去學院了怎麼辦?”姜一妙暗道:“必須轉移話題,說點什麼好呢?這世上,能讓老爺子感興趣的東西,真沒多少……真沒……沒……對了!沒、梅,梅少衝不就是最好的話題嗎?”

姜一妙冰雪聰明,自然明白,當下即道:“西方自是沒有咱們東方好啦!對了,爺爺,我在奧古斯都學院碰到一個奇怪的人,你猜猜是誰?”

“胡鬧!”老爺子喝到:“我又不是神仙,何以能猜到?”

姜一妙順着杆子往上爬,挽住姜老爺子的胳膊,道:“剛開始的時候,我只是覺得他有些獨特,整日裡揹着柄長劍,後來我纔打聽到他姓梅,再後來,終於知道,他會使劍,而且是個用劍高手。”

“使劍,姓梅?難不成他是?”姜老爺子臉色微變,隨即道:“不會,天下姓梅之人不在少數,會使劍的或許也有,那人不會……絕不會……”

姜一妙沒說假話,之前她只是對梅少衝有些好奇,同樣來自東方,同樣擅使長劍,直到那次任務中,洛蘭說出了“縱橫七劍”這個名目,姜一妙方纔記住了這劍法,她知道爺爺愛劍,現在正是投其所好。

“爺爺,”姜一妙搖了搖老爺子的胳膊,道:“我記得,那人使的劍法,名叫‘縱橫七劍’。”

“果然!”姜老爺子站起身來,輕輕甩開姜一妙,喃喃道:“嘿嘿,‘南千重’,梅千重的傳人……”

姜一妙成功了!成功地引開了老爺子的注意力,看到老爺子正在沉思,小聲道:“爺爺,什麼是‘南千重’,跟我講講‘縱橫七劍’唄。”

老爺子揮手道:“先去見見你孃親吧,這些事,以後再說。”

姜一妙輕手輕腳地溜掉了,獨留老爺子一人在廳中。

母女相見,自是一番憐惜;父女相見,卻哈哈哈……

哈什麼呢?

原來老爸見到姜一妙的第一句話便是:“妙妙,又漂亮了呢!怎麼樣?奧古斯都學院的帥哥多嗎?”

姜一妙的母親在一旁啐道:“老不正經,你怎麼能和妙妙開這些玩笑呢?”

老爸一臉笑容,輕輕摟住愛妻,道:“你看,我這不是羨慕嗎?大學呢!我怎麼年輕的時候,沒想過去奧古斯都學院逛逛呢?聽說那裡匯聚了西方最優秀的人才,美女如雲,帥哥成羣,嚮往啊,大學生活……”

姜一妙的嘴,當然也很甜:“帥哥呢?在哪兒?我面前不就有一位老帥哥嗎?當然,還有一位大美女!”

……

姜一妙的父親姜尚傑,排行老三,是姜老爺子最小的兒子。此人本來天賦極高,若專心練功,當可成爲姜家自老爺子之下第一人,不過,總是有些“不過”,對嗎?姜尚傑最不喜的便是練功,自小就嚮往無拘無束的生活,因此沒少被老爺子教訓,還好大哥姜尚凡接過了姜家衣鉢,支撐起姜氏主脈,這才得以逃脫,藉故磨練心智,於年輕時,遊歷四方,交朋結友,好不快活!一晃三十年,姜尚傑也已年近五十了,姜老爺子催促其成家,老爺子發話,哪敢不聽,還好尋到一紅顏知己,免去了相親之苦。這紅顏知己,便是姜一妙的母親——秦婉如。

秦家不算是獵魔世家,血脈之中,魔抗因子含量不高,但秦婉如卻相當難得,不僅美貌賢惠,最重要的是,她體內的魔抗因子含量,讓姜老爺子基本滿意。大家族最重傳承,夫妻二人均是獵魔人,下一代保持血脈的概率會高了很多,事實證明,姜尚傑的選擇不錯,他夫妻二人育有三子,兩兒一女,姜一妙排行老二,有大哥姜一航和小弟姜一辰。姜一航少年英傑,深受姜老爺子喜愛,現已年近三十,執掌部分家族企業;小弟姜一辰,剛念高中,天賦仍是不低,閒暇時,被老爺子招去學劍。姜一妙,姜家這一代唯一的女性,家族的掌上明珠,卻偏偏跑到那麼遠的地方求學,大家閨秀是做不成了,越來越像個野丫頭,將來如何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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