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水鬼
對段小三這一招借力打力，王玄策也是由衷的佩服，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段小三更是得意萬分，向室利瞥眼望去。
室利陰沉着臉，頭一別，對他不理不睬。
這樣就對了。如果室利對他不滿，早就罵出聲了。剛剛她還想讓他怎麼出醜，現在情形又如何？段小三覺得在她面前又贏了一局，心裡歡喜得像蜜一樣甜。
小船隨着婆羅船往前行駛了一會。雙方均按下急燥的心情，暫時鳴金收兵，平安了事。
可段小三明白，小船靠着婆羅船，始終不是那麼一回事。只要婆羅船再來一艘，將小船夾在其中，到時就算他們插了翅，恐怕也難逃一捕。所以，他們要在對方行動前，趁早逃離纔是正事。
此時的婆羅船，正沿着殞伽河，已行駛到三角綠洲一側。因爲三角綠洲，將寬大的殞伽河面一分爲二，相比較而言，可供船隻航行的河道就狹窄了許多。在這樣的狹窄的河道，船隻越大，越是要小心謹慎。
婆羅船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船隻擱淺，無論大船小船，誰也不好受。
如果此時能夠脫離婆羅船，那必將是一個好時機。段小三手裡拿着一塊破木板。他手裡的那塊木板，正是小船碰撞婆羅船時，從破口處拉扯下的一塊板。
木板雖然小，但總比用手划水強得多。
趁着婆羅船行動不便，段小三決定離開。
邊上還有三角綠洲，只要能衝進三角綠洲那一條更細更窄的小水道，那婆羅船就只能望洲興嘆了。
段小三就在船頭。系在船頭的攀天猴繩索就在他前面不足一臂之處。他舉起橫刀，一刀砍斷了繩索。
小船“吱吱嘎嘎”，擦着婆羅船體，慢慢遠離。
段小三趕緊用手裡的木板，拼命地划着水。小船船頭開始轉向三角綠洲。
在他的眼前，婆羅船慢慢向前行駛，絲毫沒有停留的跡象。
“啊哈。”王玄策大聲驚呼，高興得有些手舞足蹈，“小三，你真強。他們不可能掉轉船頭來追我們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就算再不識水性，王玄策也明白，大船在這麼逼仄的水道里，很難掉頭追擊。
小船的一側船幫，在剛纔的撞擊中，已變得支離破碎，明顯比另一邊船幫要低上許多。王玄策這麼一激動，身體難免會有所動作。他這麼一動，又給小船帶來了一陣搖晃。船體一搖，因爲船幫高低不同的緣故，河水大量涌進船艙。
王玄策的腳踩到了河水，心裡又是一陣慌張，想要跳到沒水的地方，結果他這麼一跳，船體更是搖晃得厲害。
“別亂動。”段小三大喝，一把按住驚慌失措的王玄策。小船進點水無關緊要，如果傾覆了，那問題可就大了。
“水，我這進水了。”王玄策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看着段小三。小船本就小，剛纔河水涌了進來，差不多淹沒了船底。他一隻腳沒入水中，直到小腿處。他掂了掂腳，但因爲他的另一隻腳剛好踏在一舷的船幫，根本無法提起，只得作罷，一雙眼睛委屈地看向段小三。
段小三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這個昔日的長官，想不到王玄策對水如此恐懼。可他也沒有辦法。小船就這麼小，屁股大一點的地方，哪有乾燥地方騰給王玄策？
段小三按住王玄策，警告他再動一下，小船立馬就會傾覆。
王玄策大驚失色。他已落水過一次，那種灌嗓子眼、喝飽水的感覺可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他將段小三的話奉爲金玉良言，不敢再妄動，始終保持一隻腳在上，一隻腳在下的姿勢，全身僵硬，如同雕塑一般，就連臉上的驚懼之色也凝固不動。
“好，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段小三揶揄道。
“好，放心，我一定會堅持的。”王玄策大聲應道。
段小三想到此前王玄策指手劃腳的畫面，跟現在的情形形成鮮明對比，心中感到一陣好笑。他不再理會王玄策，繼續用手中的木板划水。
可他才划動了兩三下，就聽見王玄策“唉唉”叫了起來。
“不是叫你堅持嘛，你怎麼就……”段小三以爲王玄策堅持不住，擡頭剛想訓斥兩句，卻猛然發現從婆羅船上跳下兩個身影。
“小三，你看他們，追不上我們也不用跳水自殺嘛，何必搞得這樣悲壯呢？”王玄策還是保持着剛纔的姿勢，用同情的語氣對段小三說道。
段小三可沒王玄策這麼濫用同情心。他知道事情絕不可能像王玄策想象的那樣簡單。當他看到那兩個身影下水以後，露出一浮一沉的腦袋，向他們快速遊近的時候，他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一條船上，就算黑衣人再怎麼不會水，可船上的船工總會游水。
段小三苦笑了一下，說道：“他們哪是自殺啊，是取咱們性命來了。”
“啊，他們怎麼取我們性命？他們在水裡，我們可是在船上啊。”王玄策一臉的迷茫。
室利突然開腔，斥道：“笨蛋，他們是要鑿我們的船。”
“鑿船？”王玄策可憐兮兮地看向段小三，向他查證室利說話內容的真實性，當他看到段小三點了一下頭，心中的期望立馬破滅，一臉的死灰，剛纔的喜悅之情蕩然無存。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間，又從婆羅船上跳下兩個人。
現在在水裡的水鬼，一共有四個人。
段小三拼命划動着木板，試圖讓小船快速移動到綠洲小水道中。可因爲是橫流，再加上他手中的木板實在又是太短太小，小船速度如同蝸牛一般，慢慢前移。
眼看着四個腦袋突然消失在河水之中，段小三明白此時再不入水就來不及了。他將手中的木板扔給了王玄策，提醒他繼續朝小水道方向划動，自己一個猛子跳進了水裡。
由於連夜的暴雨，殞伽河河水渾濁不堪，水裡漂浮着大量腐敗的木頭、水草和垃圾。
潛入水中，段小三隻能看得清四五臂距離的視線。他知道，如果他看不清，對方也一定看不清。他憋着氣，繞着小船遊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對方的身影。
在這樣渾濁的水下，要想找到他們的小船，也確實不是那樣簡單的事。既然對方的目標是小船，那麼他只要護住小船就可。段小三決定以逸待勞。他猛地一打腿，竄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氣。
此時，他看到離他二十幾步的地方，一個尖尖的腦袋也探出水面，綠豆般的眼睛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
他看到那綠豆眼的兩腮如同鼓風機一般高高鼓起，然後迅速下沉。他猛地一驚。兩腮越鼓，肺活量越大，那意味着水性越好。小船隻距離二十幾步，幾個呼吸間就可以找到。他們找到目標，要開始進攻了。
段小三不敢大意，連忙再次深吸一口氣，朝水中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