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姐,快出來看稀奇啦!”林小梅的聲音刺得陸晴川耳朵根子發麻,“什麼熱鬧啊?”
“有一輛比單車大的車嘟嘟嘟嘟開到幹狗嶺了,差不多全隊人都去看了,咱也去看看吧,保證那車你沒見過。”
陸晴川一聽,拉着陳小鳳便跑。林小梅在她們後頭邊追邊喊,“哎,晴川姐,等等我啊!”
她們跑到一公堰時,人羣正一窩蜂的往周麥生家涌去。
“他們是老支書的親戚?”周天順恨不得脖子有幾十丈長,這樣就能直接伸進周麥生家看個究竟了。
林大壯抱着軒兒,“我看不像,這麼多年沒走動,怎麼是親戚呢?”
“莫非是他家媳婦找上門了?”吳翠花羨慕得口水都快掉下來了,她兒子比周麥生的兒子強多了,怎麼就只能找到那個小娼/婦呢?老天真不公平!
陸晴川顧不得多想,敏捷地穿過幾條田梗,上了周保生家的禾場,望到不遠處停着一臺綠色新摩托車,三個人已經拾階而上,快到周麥生家了。
她一把將周雪娥推回竈房,“你先不要去。”
周雪娥準備去看熱鬧,被她慌慌張張的樣子駭了一跳,在她記憶中,陸晴川無論面對什麼事,都是處之泰然,“爲什麼、不能去?”
“來的是海波哥的父母。”
“那不是、更要去?”周雪娥雪白的小臉上紅霞片片,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更何況人家都上門來看她了,她避而不見,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陸晴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海波哥沒來,他父母帶來了一個女伢子。”
“女伢子?”周雪娥茫茫然,鄉下做媒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城裡女伢子也能幹這一行?不過哪個當媒人都沒關係,只要她和海波哥哥一輩子幸福就夠了,“女伢子、也沒、關係。”
陸晴川只得說得更明白些,“那是海波哥的表姐,他父母對她很滿意。”
周雪娥的笑容凝滯了,臉色陡然變得慘白,雙手也在微微顫抖。看得陸晴川心疼,她好不容易幫雪娥建立起來的一點自信,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陸晴川握住她冰冷的手,“不用害怕,海波哥喜歡的是你,這就夠了。”
“她、是不是、很漂亮?很優秀?”周雪娥急了,心裡越來越不安,好像海波哥馬上就不屬於她了,她的心一瞬間彷彿被掏空了,就算用全世界都填不滿。心尖顫了幾顫,痛得眼淚一滾便出來了。
“無論別人怎麼看,你只要記住,在海波哥心裡,你是最好的。”陸晴川儘量放柔語氣安撫她,“一會兒,他們肯定會來這裡找你的,你儘量不要說話,必要的回答我會使眼色給你,你再說話。”
“可是……”
周雪娥的眼神很無助,害怕失去,說明深愛了。
“既然很愛海波哥,就不要想太多。先將他牢牢抓住,以後再加倍地對他父母好,時間久了,他們就會慢慢接受你的。”陸晴川不會白白放棄一樁大好姻緣,一個勁地給周雪娥打氣。
周雪娥捨不得放手,便努力地調整心態,聽取陸晴川給的建議。可她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緊張,總是想上屙尿,一次又一次的往灰屋跑。
禾場外,白海波父母和表姐已往這邊來了。
平時雷厲風行的何春香陪着笑臉打招呼,“大哥,大姐,一路辛苦了,快請進。”
“要坐我也不會跟來這裡坐,我就想勸你們一句,我兒子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不會娶你女兒的,你們死了那條心吧!”白母囂張跋扈,她身邊那女伢子更是一臉冷笑。
何春香不敢得罪她,做孃的哪能不明白女兒的心思?這女人再過火,也是白海波的親孃老子,爲了女兒的將來着想,她儘量把話說得軟和些,“大姐,海波和娥兒是真心相愛的,現在是新社會了,伢子們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處理的好。”
可憐天下父母心,眼前的情景讓陸晴川想到了自己。是的,她是幸運的,不光遇上了愛她、寵她入骨的遠征哥哥,也遇上了天底下最好的公公婆婆,她一定要更加珍惜這美好的幸運。
回過神來,她發現白母正凌厲地睥睨着自己,就像猛獸面對着獵物時一般。
我去,如果眼神能殺得死人,世界上還有活人?陸晴川清淺一笑,“白叔叔、阿姨好!既然來了,請進來坐吧!”
白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火氣騰騰往上竄,不屑地問:“你就是纏着我兒子不放的那個啞巴狐狸精?“
“阿姨,現在破四舊,立四新,哪有什麼鬼神妖精?”
陸晴川越是不卑不亢,白母跟她身邊的那個女伢子就越是惱火,這丫頭片子不光能說會道,而且還不顯山不露水地顯示她們說了不該說的話,應該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你沒資格跟我說話,周雪娥呢?”
何春香和伍月嬋巴不得周雪娥躲得遠遠的,免得被這個不講道理的女人傷了。
不料周雪娥帶着淺笑從竈房出來了,一條白色齊膝白裙、白色涼鞋,黑亮的頭髮紮成兩條粗麻花辮,簡單、青春。
白海波表妹嫉妒得牙癢癢的。
“叔叔、阿姨好!”
嗯?會說話?白母三人大眼瞪小眼,說好的啞巴呢?
不過這也無法改變白母對她的看法,“今天我來是警告你,我兒子已經有對象了,你以後別再纏着他。”
屈辱的話像一把鈍鋸,在周雪娥的心上反覆拉扯,她眼圈一紅。
陸晴川及時抓牢她的手,“阿姨,周雪娥跟白海波是自由戀愛。如果你同意,那你就多了個女兒;要是不同意,那你連兒子也失去了。你是聰明人,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氣得白母臉都歪了,“威脅我?你算個什麼東西?”
她身邊那丫頭也火了,“我纔是白家承認的兒媳婦,就憑你一個小村姑,憑什麼跟我爭?”
陸晴川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就憑白海波愛的是周雪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