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偷紅薯了?”陸晴川緩緩開口。
林大軍表面上不想得罪她,誰願意跟財神爺過不去?可他又不願失信於林大壯,便輕輕踢了踢周長庚的腳後跟,示意他來說。
周長庚用手電照住了陸晴川的臉,“大半夜的在這裡,不是偷東西是幹什麼?”
“我們只是因爲今天拿了第一,興奮睡不着,所以乾脆來勞動。周支書,難道這也有問題嗎?”陸晴川曉得老支書不會隨便爲難他們。
周保生猜到是他的寶貝侄女通風報信,再說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他不能打消了他們的積極性,“你們的表現很好,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還是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接着幹。”
見他想收回剛纔的承諾,林大軍終於開口了,“你們是隊裡的人,就該遵循隊裡的安排,等明天早上的通知,再幹活不遲。”
“聽你的口氣,隊裡要把這塊地收回去?”陸晴川不急不躁,只要通知沒有下達,就有商量的餘地。
林大軍按捺住性子解釋說:“地本來就是隊裡的,不存在收回來的說法,只是明天重新抽籤而已。”
重新抽你二大爺!陸晴川暗罵道,“周支書,這樣做不是太公平吧?我們抽到一塊好地,大家就要重新抽籤。那如果我們抽到的地不好,是不是也可以要求重來?”
周保生也覺得這樣不合理,“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你們抽的簽有效,明天再來挖吧!”
老支書發話了,林大軍、周長庚自然不好說什麼。陸晴川他們也放心了。
第二天天不亮,一羣人就趕到了地裡,忙得熱火朝天。爲了不耽擱時間,早飯、中飯都是陳小鳳送到地裡。
年年交公糧啃豬尾巴的落煙坪今年不光一次繳清了上半年的公糧,還是第一個開薯門的,這可是新鮮事。周煌輝鄉長特地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帶着秦秘書來檢查工作,而且沒有提前通知。
進了生產大隊,他見到的是一片繁忙、喜悅的場景。
“喲,周鄉長來了?”接到消息的周保生、周麥生火速趕來,落煙坪這些年來快把鄉里的後腿給扯斷了,領導們都懶得來看一眼。周煌輝選擇突擊,就是怕他們做表面工作,“嗯,紅薯的收成怎麼樣?”
“對比往年還不算不錯,特別是猴子坑那邊,知青小組頭一天挖了1600多斤呢!”周保生撿好聽的說,希望這次能改變周鄉長對他們生產大隊的看法。
果然,周煌輝來了興致,“知青小組都這麼厲害?帶我過去看看。那個叫陸晴川的女伢子也在嗎?”
他對陸晴川的印象很深,果敢,大方,一看就是受過良好家庭教育的。
周保生連忙介紹道:“在的,她是知青小組的組長。”
“這麼厲害?”周煌輝笑了,“那更得去瞧瞧了。”
他在離紅薯地百把米的地方站住了,不遠處,那個灰衣女伢子正有條不紊地指揮着,男孩子們她言聽計從。
她用鋤頭在某個地方畫了條線,“大家再加把勁,今天挖到這裡,爭取明天把剩下的挖完,這樣後天我們又可以抽籤了。”
“好!”男孩子們齊聲吼道,這讓周煌輝好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不怕苦不怕累,渾身上下全是勁,他信步走了過去。
陸晴川轉身看到了他,低聲叮囑道:“鄉長來檢查工作了,咱不能給老支書丟臉。”
有些人裝作沒有看到周煌輝,更加賣力的勞動起來。
等周煌輝走近了,陸晴川甜甜的打招呼:“周鄉長好!”
“小陸同志好,聽說你們昨天拿了第一,了不起啊!”周鄉長爲人耿直,別人做的好的就是好。
陸晴川不是居功自傲的人,她謙虛的回答:“這都是周支書和周隊長領導得好。我們的組員也很賣力。”
衆人心裡全樂滋滋的,這個小女伢子,就是會來事。
周鄉長又問,“今天能挖多少斤?”
“到目前爲止,上交的已經有1300斤左右了,估計會比昨天多出個兩、三百斤的樣子。”陸晴川聲音響亮,眼下正是給周保生掙面子的時候,她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
周鄉長一聽,好傢伙,9個人的知青小組,一天能挖兩千斤紅薯,他還是頭一回見。看來落煙坪今年的薯米也能按時交上了,“不錯,加油幹!”
視察了猴子坑,周煌輝的心情大好。他決定把這裡當成一個典型來上報,畢竟是他上崗三年多來進步最大的生產大隊,完全可以當作是他的業績。
接着,周保生又帶他巡視了兩個表現較好的小組,然後在田間地頭轉了轉,晚稻長勢喜人。
周鄉長眺望着綠油油的稻田,承諾道:“只要今年的薯米和晚稻按時交上來,我就給你們的生產大隊申請先進。”
“謝鄉長。”周保生受寵若驚,他們生產大隊年年都是被批判的對象,要是能評上一回先進,他和周麥生做夢都能笑醒了。鄉里有好處的事,都是先給先進生產大隊。
“你們要繼續保持下去,說不定到時候還有縣裡的領導來檢查呢!”周煌輝確實打算回頭就往縣裡遞交報告,進步了就該表揚。
有了他這句話,周保生腰桿子直了,“隨時接受領導檢查。”
周鄉長對這次的視察非常滿意,落煙坪尚且能做到如此,相信其他生產大隊會有更好的表現。
周保生看看時間,馬上五點鐘了,再三挽留道:“周鄉長,來都來了,也不急着這一陣,吃個便飯再走。”
周煌輝擺擺手,“不了,山路不好走,還是早點回去的好。耽擱了你們一下午,忙你們的去吧!”
周保生對着他的背影眉開眼笑,周麥生忍不住搶白,“人家也就說個面子話,你還當真了?看把你樂的。”
“我就不信落煙坪評不了先進,走,去司磅那裡看看知青們是不是今天又排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