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陳小鳳已經出來了,一張小臉紅得像熟透的蝦子。
那個年代的人對“xing”十分隱晦,配種當然也屬於這方面,若是一個未婚女孩對這個好奇,被旁人說閒話的。
瞧她的樣子,應該是配種已經開始了。作爲過來人,陸晴川隨口問了一句,“腳豬架子大吧?”
腳豬就是配種豬公,人們不是常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嗎?在衆人眼裡,配豬種也是一樣的。如果自家生產隊的豬公架子小,便要花大價格去別的生產隊借,以保證繁育出來的豬苗品種優良。
如今整個烏梅縣其他的生產大隊豬幾乎絕種了,如果陸晴川沒猜錯的話,配種匠會在他們自己畜牲組選一頭架子大的豬公。
陳小鳳用手比了一下,“有這麼長呢,兩頭,都趕進了那個欄裡。”
陸晴川一聽,不對呀,配豬種每次只能一對一,也就是把一公一母趕到一個欄裡,讓它們花個十來分鐘培養感情,然後纔好辦事嘛!
配種匠把兩頭腳豬趕進同一個豬欄,這到底是想配種還是想打架呢?陸晴川不由得起了疑心,“姚大爺不在那裡嗎?”
陳小鳳很欣賞陸晴川這種凡事謹慎小心的態度,所以回答得很仔細,“剛纔還在的,配豬匠說需要什麼東西,讓他去隊裡領。”
壞了!陸晴川意識到事情不妙,壓低聲音對陳小鳳說:“去告訴周志達和畜牧組的人,莫走遠了,可能有情況。”
畜牧組出事那可是大事,陳小鳳不敢有半分怠慢,麻麻利利的去了。
陸晴川也沒閒着,畜牧組她來過幾次,對環境基本上了解,所以沒有急着向豬欄靠近。爲了節省木料和方便照看,每間豬欄之間只有半人高的擋板,上面部分都是相通的。說不定她還沒走到,就已經被配豬匠發現了。
她撿了條木棒,不慌不忙地鑽進了豬欄後頭的林子裡,找準位置,向下眺去。
只見一個連鬍子還沒長齊的後生半躬着身子站在豬欄裡,手裡那柄三寸來長的小刀散發着刺骨的光,跟他臉上的陰笑一樣,冷得讓人不寒而慄。
“你們不仁,休怪我不義。”配種匠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幾個字後,手上的刀狠狠扎向一頭大花豬的脖子。
陸晴川見狀,顧不得許多,大聲呼喊道:“大壞蛋,你被我們包圍了,趕快把刀放下。”
也許是受了驚嚇,年輕男人手一震,刀鋒從走偏了,在豬頭側方拉出一條血口。
劇烈的疼痛讓那頭豬瘋狂的蹦跳,其他的豬收到危險的信號,也齊齊又吼又跳。
配豬匠躲閃不及,被撞翻在地。若不是周志達他們來得快,這貨八成被豬踩成肉泥了。
“給我綁了!”周志達一聲令下,衆人把嗷嗷直叫的配豬匠拖了起來,用麻繩綁得像個糉子。
陸晴川檢查了一下受傷的豬,還好傷口不深,應該過幾天就會自動痊癒。
配種匠被押到了生產大隊辦公室前的禾場上,對於周保生和周麥生的問話一概不答,帶着恨意的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穿梭了一陣之後,落到了陸晴川臉上,好像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陸晴川又想起他在下手前所說的那句話,基本上可以確定他是來尋仇的無疑。可全隊人沒有一個認得他的,仇又從何談起呢?
“你再不交待的話,莫怪我們把你送到公社去了。”周麥生終於失去了耐心,“雖豬沒有被你弄死,但你傷害公家財物的罪名不小,恐怕也得送去勞改。”
聽到“勞改”二字,配種匠的眼睛眯得更小了,似乎要把那濃濃的恨意凝成一把利刃,狠狠的刺痛那幾個人的心臟。
這讓陸晴川心裡豁然開朗,不慌不忙的問道:“你是玉凰坪生產大隊餘老四的兒子吧?”
配種匠一怔,啐了一口,“是又怎麼樣?”
冷不防林大軍一巴掌蓋在他腦殼上,“你爹不學好,你也不學好。真是瓜像瓜,種像種,螺螄養的伢子歪鼻孔。年紀輕輕的,心腸那麼毒。”
“你們怎麼不說說自己?不光讓我爹當不成大隊隊長,還把他送去勞改,我和我媽天天被隊裡的人指着鼻子罵,這不都是你們害的嗎?”
後生像一條癲狗,瘋狂的咆哮着,“陸晴川,最壞的就是你這個小娼/婦,害了我爹不打緊,還指使我妻子拿這事跟我悔婚,收的彩禮一個子都沒退。可惜我沒找到機會弄死你!”
陸晴川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我連你妻子是哪個都不曉得,怎麼叫她悔婚?”
“算了算了,咱們在這裡吵來吵去也沒什麼意思,不如把他送到鄉里,看公社怎麼處理。”
林大軍似乎想讓事情儘快結束,但陸晴川不依,“把事情問清楚再送不遲。”
“對,把事情弄清楚的好。”
連周保生也這麼認爲,林大軍不好再反對,板着臉子推了配種匠一把,“問你話呢!”
“林小丫。”
這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林小丫就是林家壽的小女兒,也就是林大軍的堂妹,他們跟餘家結親的事,居然隊裡一個人都沒收到風!也怪不得現在的審訊,林家壽家裡沒一個人到場。
周保生頗有深意的望向林大軍,林大軍趕忙雙手一攤,“保生伯,這事我真不清楚,要不把我叔叫來問問?”
“是該叫來問問。”周保生是個很守信用的人,最見不得拜高踩低的事,就算真要退婚,也該把東西退給人家。
沒過多久,林大軍帶着林家壽一前一後進來了。衆人自動讓出一條路,林家壽上前,照着配種匠心口一腳踹去,“你個禽獸不如的東西,還好意思告我們林家悔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