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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答應往後不再爲難馬南湘了?”陳小鳳把寫給陸晴朗的信疊得齊齊整整,裝進信封。平心而論,她比陸晴川更希望馬南湘儘快嫁給林大軍。畢竟,馬南湘是陸晴朗的初戀啊,初戀於男人而言,就相當於一件稀世珍寶,越得不到,他就越是想得到。
而今因爲馬南湘選了比自己更優秀的男人,陸晴朗纔不得不放手,跟她處對象。若是馬南湘跟林大軍黃了,搞不好她跟陸晴朗也得黃。
陸晴川感慨道:“吳翠花收了我一隻銀鐲子,能不答應我的要求嗎?只不過,你那個表姐讓她吃了那麼多暗虧,要她從此放下恩怨,怎麼可能?”
是啊,這也不能全怪吳翠花,陳小鳳在信封上一筆一畫地寫上了陸晴朗的名字,“反正表面也好,內心也罷,只要他們不毀婚,管他們的呢!”
見她用毛筆抹了些糨糊要往封口上塗,陸晴川趕快按住她的手,“你看你看,現在我都不能跟我哥哥說幾句了。”
陳小鳳臉一紅,解釋說:“這半天你也沒說寫,我以爲你沒什麼可說的。”
該說的陳小鳳已經說了,陸晴川就是禮節xing地問候了幾句。
苞谷前前後後花了13天收完,馬上又到了收油菜的季節,漫山遍野盪漾着人們豐收的喜悅。
“大壯,你嗓門亮,怎麼不吼幾聲啊?”伍月嬋竄掇道,她平時都是分些在屋裡做的輕巧工,這次情況特殊,周保生擔心洪澇提前來,因此把她也派出來割油菜。
隊裡像她一樣好熱鬧的女人多,都跟着瞎起鬨。好在林大壯臉皮子厚,清了清嗓子,胸膛一挺,高昂着頭扯着嗓子唱道:“郎別妹兒才幾天,就象去了兩三年,牀上眼雨洗得澡,地下眼雨駕得船!”
“好!唱得真好!”
“是啊,大壯的嗓子就是亮堂!”
“大壯,再來一首唄!”
聽了衆人的讚揚,林大壯勁頭更足了,“草鞋爛了四根筋,蛤蟆死了四腳伸。妹妹死了眼不閉,捨不得情郎打單身。”
歌聲順着風飄到猴子坳,知青們不禁停住了手中的活計。
陳小鳳揉了揉酸脹的腰,“這是哪個唱的呀?蠻好聽!”
“聽聲音應該是林大壯。”陸晴川着實沒看出來,林大壯還有這一手。
莫寶珍很不以爲然,她在林大壯組裡多久,就被他整了多久。想起這些,她翻了個標準的白眼,鄙夷道:“切,不就是唱個歌嗎?哪個不會啊?”
“有本事你唱個試試。”曹格里又開始跟她唱對臺戲。
“呵!唱就唱!”莫寶珍腰桿子一挺,咳嗽了幾聲,開口唱道:“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這一嗓子嚎出了豬叫,曹格里急忙捂住了耳朵,“停停停,你確定這不是在嚎喪?好好的一首歌,硬是讓你唱出了鬼哭狼嚎的效果,我都跟着丟人。”
聽了他的話,莫寶珍不敢再唱了,小聲叨叨,“行,你唱得好,你唱。”
“唱就唱,哪個怕哪個!”曹格里脖子一梗,唱起了《打靶歸來》,唱完之後,睥睨着他對象,“怎麼樣?比磁帶裡唱得還好吧?”
雖然周圍的人都在笑,但莫寶珍仍不敢實話實說,“你還是問川川吧!”
“就你那欣賞水平,也聽不出個明堂來。川川,你來評價一下。”
見曹格里指名道姓要自己點評,陸晴川拍着巴掌說道:“老莫,還別說,你這唱歌的造詣非同一般,能從第一句到最後一句,都用相同調調的人,我還是頭一回見。”
曹格里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半晌後不屑地轉向胡向前,“女人懂個屁,老大,還是你來評。”
胡向前把苞谷投進籮筐裡,順便瞥了他一眼,“我也覺得你這調跑得挺帶勁的,直接從北京跑到了天津。這不打緊,我還聽出了菜刀刮絲瓜皮的聲音。”
一席話將曹格里打擊得遍體鱗傷,他很不甘心,“老大,你是故意打擊我的吧?我明明唱得很好的。大家說是不是?”
“是有菜刀刮絲瓜皮的聲音。”衆人答得齊刷刷的,然後笑作一團。莫寶珍也不知死活地跟着笑,曹格里瞪了她一眼,“老哇子(烏鴉)笑豬黑。”
莫寶珍低着頭躲到陸晴川身後,陸晴川見大家也鬧夠了,喊道:“好了好了,幹活了。”
割油菜跟割稻差不多,都得彎着腰,而且油菜梗比稻梗子硬,得用力。一天下來,陸晴川累得腰痠背痛,嫩滑的右掌心打了三四個水泡。
切菜的時候,菜刀把磨得水泡鑽心的疼。她一邊切菜一邊吹手掌,一旁吊兒郎當的胡向前看得是心也痛肝也痛。他一腳踹在曹格里屁/股上,“蹲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切菜?”
“老大,我們早分過工了,做飯是她們女孩子的事。”曹格里明白他們老大的心思,這一天下來,他也累得抽筋了,想獻殷勤幹嗎不自己去?可他更清楚,胡向前從來就不跟他講道理。
他捂着屁/股,走到莫寶珍面前頤指氣使,“喂,一回來就癱在這裡,還不快去切菜?”
莫寶珍可憐兮兮地舉着打滿水泡的手,想撒個嬌,“我手疼!”
“哪個的手不疼?快去!”
“哦!”莫寶珍不情不願地往土竈前挪,“川川,還是我來切吧!”
她切出來的蘿蔔絲陸晴川見識過,細的像納鞋底的線,粗的有大拇指上下。好手都切出那樣的效果,莫說打了一手泡,“不用,我馬上切好了。”
“你說的啊!”莫寶珍一聽,歡歡喜喜地回去癱座着,曹格里直搖頭,“從沒見過你這樣的懶婆娘。”
莫寶珍又火速站到了陸晴川身邊。
“那你去竈門前燒火吧!”陸晴川見陳小鳳又是煮飯、又是炒菜,還得燒火,便編排了莫寶珍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