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林大軍和馬南湘跟在周保生屁股後頭灰溜溜地回來了,跟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吳翠花。
林小梅被她老孃留在了公社,舉報信、鋪蓋裡搜出來的錢,總得有個人頂包吧?林大軍是林家的希望,馬南湘又懷了林家的寶貝孫子,吳翠花要照顧孕婦,背黑鍋的人非林小梅莫屬。
“我餓了!”馬南湘捧着平坦坦的小腹往牀上一躺,枕着手臂,翹着二郎腿。趾高氣昂的樣子看得林大軍鼻眼裡都是火,“餓了不會自己去弄啊?”
“哎呦,肚子疼死我了!哎呦!”馬南湘扯着嗓子嚎,剛爬上茅缸板子的吳翠花屎都顧不上拉,提了褲子跑回屋,現在兒子又從天上跌到了地下,先哄着這婆娘把伢子生下來,有個後代再說,“南湘,怎麼了?”
“伢子餓了,他想吃臘豬腿。”馬南湘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好好好,我這就去買臘豬腿。”吳翠花把手一伸,“大軍,給點錢和肉票唄!”
一提到錢,林大軍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大吼道:“錢錢錢,你們一個二個的眼裡就只有錢!我早就跟你們講過,做人不要太貪,你們不聽,現在好了,一鍋端了,掙的那點家底都收在飯館裡。咱們辛辛苦苦一年多,屁都沒撈着一個。”
“啊?大軍,原來你在飯館裡還有家底?”吳翠花眼睛一亮,“要不你告訴我東西放哪裡的?林大壯他們應該還沒找着,我找機會拿回來。”
“你腦殼裡裝了一坑屎啊?林大壯會讓你進去拿錢?”想到那些錢,林大軍就恨得咬牙切齒,周保生那個老龜子,這個仇他是記下了。
吳翠花現在心眼裡只記得那些錢,“只要你把藏錢的地點告訴我,我肯定有辦法把錢弄出來。”
“經理辦公室那張辦公桌的抽屜底。”
丟下這句話,林大軍摔門去了竈房,屋裡能找出來的,只有一堆堆的老鼠屎。他燒了一碗開水,給馬南湘,“吃,臘豬腿!”
馬南湘喜滋滋的,一翻身坐起來,臉色陡變,“林大軍,你什麼意思啊?”
“我現在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想吃臘豬腿,拿錢來!”林大軍當了這麼多年會計,馬南湘貪的那些錢,他心裡跟明鏡似的,可他一直沒找着,這女人到底把錢攢在了哪裡。這個時候不逼着她把錢拿出來,大家靠什麼過日子?
馬南湘攻於算計,林大軍的那點小九九怎麼可能輕而易舉成功?“你媽不是去想辦法了嗎?”
吳翠花在畜牧組找到了陸晴川,愁眉苦臉地央求着,“川川啊,這事只有你能幫得上我了!”
“乾媽,看你說得!大軍哥的工作我正在聯繫,只是暫時沒有敲定。”陸晴川今天專程等着她來。
周保生之所以沒直接把他們一窩端,就是不想給機會他們轉移財物,以便減少公家的損失。不過,林大壯那邊傳來消息,找了幾天,角角落落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那些錢。
“莫非他們把錢兜襠襠褲裡了?”伍月嬋聽說有人怕錢被偷,便給襠襠褲上縫上口袋,白天夜裡都貼肉兜着,像林大軍那樣掉錢眼裡的人,很可能用這招。
不料周保生卻說,“這層我也有想到過,但後來證實,他們襠襠褲裡都沒有。”
“這樣啊!哎,周保生,不對啊!”伍月嬋眼裡閃爍着晦暗不明的光,“你曉得林大軍襠襠袋裡沒兜錢,還說得過去,可吳翠花跟馬南湘,還有林小梅,你是咋曉得的?”
周麥生、何春香、陸晴川、周志達四人勾着頭笑。
周保生正色道:“伍月嬋同志,公社就沒有女同志了嗎?你當這事沒上報公安,她們就能矇混過關?你思想腐化啊!”
見惹毛了他,伍月嬋討好地笑了,“我不過就是隨口一問,你發那麼大火幹啥?”
擔心他們倆吵架,何春香出來打圓場,“咱們還是接着討論,怎麼找到他們藏的錢吧!”
“這事還得從林大軍和馬南湘身上下手,要不把他們關辦公室幾天試試?”
周志達的提議馬上被周保生否決了,現在落煙坪熱鬧得不得了,不光有各生產大隊派來學習的,也有上級來視察的,偶爾還有報社來採訪的,萬一整出點事來,他跟周麥生會吃不了,也兜不完啊!
周志達不服氣,“那就拿他們沒轍了?”
“其實這事很簡單,不用咱們傷腦筋,”陸晴川巧笑嫣然,前世相處了30多年,她太瞭解吳翠花和林大軍了,兩母子都是守望財奴,肯定捨不得放棄那些錢,“他們曉得大壯哥不會讓他們進飯館,那就只能請人去了。雖然馬南湘信不過我,可吳翠花百分百來找我幫忙的。”
現在這老妖婆子果真找上門來了,
陸晴川跟她聊些三不搭七的話題,急得吳翠花心裡跟貓爪子撓似的,終於忍不住打斷了陸晴川,“川川啊,我今天來,不是跟你聊你大軍哥的工作,回來幾天,老支書給的那點米已經吃完了,我想弄點錢過生活。”
“乾媽,有難處你跟我說啊!我這就給你舀米去。”陸晴川就是讓她乾着急,起身往外,被吳翠花拉住了,“我不是來討米的。”
吳翠花頓了頓,朝門外張望了一番,見沒有人留意他們,又低聲接着說:“咱們母女一場,這回你一定得幫我,你大軍哥還有點存貨在公社飯館,你幫我取回來,成不?”
陸晴川鄭重地點點頭,“當然成啊!”
兩人約好第二天中午趕到公社飯館,因爲,這時候客人最多,林大壯跟周冬桃忙得兩腿生風,哪顧得上陸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