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晴,太陽老早升起,又是一個大熱天。顧小石的心情卻不像天氣那麼熱乎,因爲今天他要去機場送人,而且一送就是兩個。
大概是在一週前,接到趙初晴的電話,今天下午一點的飛機,先飛滬上再轉機去波士頓,想讓自己送送她;無獨有偶,胖子的行程顧小石早就知道,也是今天,不過稍微晚點,兩點過的飛機。在答應了趙初晴之後,顧小石仰天罵道:“老天爺你是不是在整我?怎麼都在一天啊?而且還間隔那麼短!”
一天之內連續送走兩位好友,無論是誰都會情緒低落。悲歡離合,本就是人生際遇,躲不開,逃不掉的,正是那離愁,深深的離愁。
自上次一起唱歌后,顧小石和趙初晴就再沒見過面。這期間,趙初晴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是問問顧小石的行程安排,另一次就是讓他送送自己。顧小石是刻意不跟趙初晴聯繫的,既然選擇放棄,選擇讓時間來決定一切,那麼暫時還是不要相見了,不能耽誤別人,但不知爲何,還是答應了她的要求。
其實顧小石並不知道,趙初晴何嘗不是如此。
趙初晴心裡清楚,對顧小石的那種感覺,可以稱之爲好感,只差一步就會升華爲喜歡,如果顧小石可以開口對她說“我喜歡你”這幾個字,說不定兩人之間的距離會一下被拉近許多。顧小石當然不會這樣說,他也即將離開,這個機會對他太過重要,一旦錯過,或將後悔終生。同樣,趙初晴是下定決心要出去的,這件事對家裡來說,也是一個重大決定,父母那麼支持,總不能浪費和揮霍機會吧?
不是現在,會是將來嗎?也許吧!他和她,都需要時間,還好,他們都年輕,時間,正是他們所擁有的。
提前吃過午飯,顧小石獨自一人來到機場,此刻胖子沒來,他必須在家反覆檢查,有沒有什麼遺漏,這一去,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了。顧小石來到安檢處,十二點正,國內航班不會提前進去太久,時間還夠,顧小石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但隨即又放下,因爲他看見了趙初晴。
趙初晴今天穿得很樸素,一條牛仔長褲,一雙運動鞋,一件POLO衫,手裡拿着外套,身邊放着一個紅色揹包。她就站在那裡,不知在和父母說些什麼,不時向機場大廳入口處張望,似乎在等什麼人。
顧小石收拾了一下心情,帶着淡淡的微笑,走了過去,還沒到趙初晴跟前,就聽見有人喊他:“咦,顧小石,你來啦?”原來是徐燁燁,她也來送趙初晴,顧小石倒是沒注意她站在一旁。
趙初晴聽到喊聲,看見顧小石,幾步跑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顧小石嚇了一跳,這是他第一次和少女擁抱,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機場大廳里人很多,她的父母、朋友都在,顧小石臉紅了,想輕輕推開趙初晴,但卻沒有任何動作,只因,他聽見了她輕微的哭聲,他感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抖……
趙初晴伏在顧小石的肩頭,她在哭,小聲地哭……
這一瞬間,顧小石的心在狂跳,他感覺自己也想哭……
他不忍推開她,而是輕輕地在她後背拍着,似在安慰她,又似在安慰自己……
她的身子是那麼柔軟,她的髮絲劃過臉龐,她的香氣,淡淡的,真好聞。
趙初晴哭了一會兒,終於止住了,顫聲道:“小石,我要走了。”
顧小石點點頭,道:“我知道,我是來送你的。”
趙初晴擡起頭來,凝視着顧小石,良久,才說道:“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顧小石第一次在如此之近的距離和趙初晴相對,她清秀的容顏近在咫尺,臉龐仍有淚痕,如同一朵帶雨梨花,讓人憐惜。顧小石只覺體內熱血沸騰,無法自控,那幾個字便要脫口而出。
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算了吧,分別就在眼前,此時此刻,縱然說出來,又能如何?
顧小石強忍住衝動,又輕輕地抱住趙初晴,心中千言萬語,卻換成兩個字:“珍重!”說罷,慢慢推開了她。
她的眼中又有淚水凝聚,顧小石看得出來,她努力讓它們不再流下來。
“初晴,該進去了。”趙初晴的母親溫柔地說道。
“嗯,”趙初晴答應道:“馬上就來。”
“答應我,給我發郵件,你有我的電郵地址,我也會給你寫信的,你的郵箱地址沒變吧?”
“我答應你,我的郵箱還是那個。”
“那……我,走了!”
“好,再見!”
趙初晴又在母親的懷裡溫存了片刻,這才依依不捨地走進安檢。
“小顧,我們開車載你回去?”趙初晴的父親問顧小石。
“謝謝叔叔,我等下還要送王威。”
“他也今天走?”
“嗯,一小時後的飛機。”
“哦,那行,你在這兒吧,我們先回去了。”
“叔叔阿姨再見。”
一同走的還有徐燁燁,離開之前,她對顧小石嘆了口氣,說道:“哎,不曉得該怎麼說你們了,隨緣吧!”
顧小石苦笑。
“對了,幫我帶句話給那胖子,就說老孃說過的話算數,他要是真能減50斤,我就做他的女朋友!”
“真乃女漢子啊,就是豪爽!”顧小石心裡讚歎道,答應了她:“我會的,你放心,再見!”
“走了,加油哦!”徐燁燁瀟灑地離開了,不帶走一粒塵埃。
顧小石的身上仍有趙初晴的餘香,還沒來得及回味,電話響了。
“你在機場?”胖子打來的。
“嗯。”
“送走她了?”胖子問道。
“嗯。”
“……”胖子不說話了,他從顧小石簡短的回答中,感受到了一絲傷悲。
“我馬上就到,你等着。”胖子說完掛斷了電話。
十五分鐘後,胖子找到了顧小石。這傢伙的行李可真不少,兩個拖杆箱,一個尺寸很大,託運的,另一個小一些,可以帶着登機,除此之外,還有個揹包,鼓鼓的,不知裝了些什麼。
胖子辦完手續,託運了箱子,朝顧小石走來,他老媽在一旁不停地說着什麼,直到走近,顧小石才聽見。
“小威,你的大箱子是聯程的,到了京城不用取出來,他們會直接幫你搬上去洛杉磯的飛機,你記得這個小箱子和包包。”胖子老媽叮囑道。
還沒等胖子說話,他老媽又說道:“到了洛杉磯,有人曉得去接你,實在找不到就打電話給他,電話號碼你抄下了嗎?”見胖子點頭,他老媽繼續道:“自己小心點,出門在外,安全第一,身上不要帶太多現金,那邊的人都用信用卡,你去辦一張當地的卡,到時候把卡號給我們,我們以後直接往裡面轉賬,你收好身上這張神州銀行的卡,應急用,你要是不清楚怎麼去銀行辦卡,可以讓他們帶你去,他們承諾過有這些服務的。”
胖子有點不耐煩了,不住點頭說道:“我曉得了,媽,你就讓我和小石說幾句唄!”
“行了行了,還不是怕你這個馬大哈,從小到大都沒離開過媽,這一走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媽心疼啊!”說罷,胖子老媽一把抱住胖子,摸着他那又大又圓的腦袋。
“我說,孩子他媽,小威都這麼大了,曉得照顧自己的,別弄得像個小娃娃似的。”胖子老爸看不下去了,自己也心疼兒子,可不能總這麼慣着他吧,都滿十八歲了,還小嗎?接着又道:“兒子,自己照顧好自己,我和你媽聖誕節就過去看你!”
胖子從小就怕他老爸,見老爸說話,便老老實實答道:“我曉得了,爸,你們放心,我都這麼大了,懂得照顧自己的。”說罷,來到顧小石身邊。
顧小石真心羨慕胖子,有老爸老媽疼,自己的親生父母又在何方呢?養父也疼他,但卻不在了,可憐的妹妹,連自己的親爹都沒見過……
“她走了?”胖子問顧小石。
顧小石點點頭。
“那我也走了,明年暑假我就回來,你也爭取回來吧,咱倆又可以見面了。”胖子上前給了顧小石一個擁抱,然後繼續說道:“保持聯繫,我的電郵你知道,到那邊換了電話卡,會告訴你的。”
顧小石又點了點頭。
“那你保重!”胖子轉身,再次和父母道別,頭也不回地走向安檢。
“保重!”顧小石說道,目送胖子過了安檢,消失在遠處。
如此簡短的告別,顧小石知道,胖子是怕他倆都忍不住會哭。
趙初晴走了,胖子走了,自己也該走了。
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正是“誰說男兒豈無淚,情到深處肝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