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cuse me!”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嚇了顧小石一大跳,剛纔正在發呆,完全沒聽到有人靠近,他暗自責備,自己的警惕性也太差了點吧?急忙回過頭來,近處站着一人,拖着個大箱子,箱子上放着個揹包,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藉着路燈的燈光,顧小石上下打量着這個不速之客。
這人顯然不是來自東方。亞麻色的頭髮卷卷曲曲,頗有點凌亂;個子不高,顧小石覺得他比自己至少矮了半個頭;皮膚白白的,應該是西方人;一對小小的眼睛,戴着副復古的黑色圓框眼鏡,配上圓圓的臉和一張大嘴,看上去略有些喜感。顧小石一直認爲,西方人大多人高馬大,而面前這位,初步判斷,最多一米七,估計還差點,歲數看上去不大,笑容和藹,和王胖子有點相似,不同之處則是胖子有一個大肚腩,這位仁兄卻沒有。
顧小石在打量那人,那人同樣也在看着顧小石,似乎想猜猜顧小石來自何方,又將去向何處?
只聽那人又開口說道:“sumimasen!”
那人看着顧小石,顧小石沒反應。
“Si Lie Ham Mi Da!”
那人微微鞠躬,顧小石還是不懂他在說什麼。
“對不起,打擾你了!”
這次顧小石聽懂了,隨口應了句:“沒關係。”
那人分別用日語、韓語和中文說了一次,都是“打擾一下”的意思。在國外的黑頭髮黃皮膚,絕大多數來自神州、日、韓三國,而泰國和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地區的人,外表上有不小的區別,幾乎能夠直接分辨出來。
只聽那人又說道:“神州人?你好你好,真是抱歉,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你!”
顧小石搖搖頭,示意對方並沒有打擾自己,異國他鄉,又是公共場所,來去自由,不存在被打擾的問題。
那人笑意更濃,接着說道:“我從小就喜歡神州文化,簡直可以說是入迷,今天真高興能碰到個神州人,有緣,真有緣,請問兄臺,我可以坐在這裡嗎?”說完指了指長椅的另一側,也就是顧小石放食物那邊。
顧小石有點想笑,還“兄臺”呢?文縐縐的,不過也驚訝於這人的中文水平,一口普通話,發音基本標準,能說出“兄臺”二字,看來造詣不低,於是便把食物挪到自己這邊,請他坐下。
那人也不客氣,直接坐下,看着顧小石,開口問道:“不知兄臺到此,有何貴幹?旅遊,還是念書呢?”
顧小石忍住笑,只覺這人挺有意思,便回答道:“我來讀書的。”
“哦?盧塞恩大學?還是那所酒店管理大學?”
顧小石搖頭道:“都不是,是一間叫做奧古斯都的學院。”
那人“唰”的一下站了起來,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即哈哈大笑,開心地說道:“想不到能在此時此地,碰到戰友,我也是奧古斯都學院的,你看,我這裡還有入學通知書。”說完便打開揹包,在裡面東翻西找,好一會兒,才摸出一張被壓得皺巴巴的紙,遞給顧小石。
其實顧小石都不用看,那黑色和金色的搭配,他太熟悉了,這是奧古斯都學院的一貫作風,但出於禮貌,還是接了過來,上面全是英文,內容和自己收到的大致相同,看來面前這位仁兄,和自己一樣,也是今年奧古斯都學院的新生,只是有一點不明白,他爲何要稱自己爲“戰友”?
他鄉遇故知,算是一大喜事,雖不認識這人,但正如他所說,此時此地能碰到同學,顧小石也覺得挺開心。
那人是個自來熟,想上前擁抱顧小石,又覺得是不是太過熱情,於是伸出雙手,緊握顧小石的右手,頗有些激動。
“真是太好了,感謝衆神!”那人自顧嘆道。兩人重新坐下,那人又問:“不知道兄臺爲何深夜獨自在此?”
顧小石實在忍不住,終於笑了出來,那人詫異,顧小石解釋道:“同學,你不用每句話都說得這麼文縐縐吧?我有點想笑,對不起啊!”
那人也呵呵直笑,不知不覺中,兩人關係拉近不少。顧小石繼續解釋道:“今天我倒黴,在蘇黎世機場耽擱了太多時間,趕到盧塞恩,還是晚了,沒能搭上校車,沒辦法,打算在這裡躺一夜,明天一早搭頭班校車去學院報到!”
豈知那人聽後,嘆了口氣,說道:“原來倒黴的不止我一個啊!”
……
蘇格拉底·格里斯科·帕帕多普迪亞斯,希臘人,今年十八歲,奧古斯都學院新生。
蘇格拉底認爲幸運女神今天出去廝混了,沒有時間照看自己,從而讓厄運女神那**有機可乘。
在一個多月前,收到奧古斯都學院的入學通知書後,蘇格拉底欣喜若狂,他一直夢想能進入奧古斯都學院學習,只因爲,那裡有着世界上最古老的藏書。
他是從父親那裡得知並逐漸瞭解奧古斯都學院的,他父親也曾是學院的學生,只不過是那種級別最低的普通學生,畢業後沒能被學院留用,便回到希臘首都雅典,博學的父親到雅典大學任教,現在已是一名優秀的教授,母親同樣在雅典大學工作,負責管理圖書館。也許是受到父母的薰陶,蘇格拉底從小就喜歡讀書,憑藉自己那幾乎可以稱之爲“一目十行”的天賦,博覽羣書並獲取了大量知識,他能掌握七門語言,分別是英語、法語、日語、中文、德語、意大利語和拉丁語系,最令他着迷的是那些古老的文明,比如四大文明古國,並對此有一定研究。
只可惜,奧古斯都學院裡全是怪物,絕大多數人都會幾門語言,蘇格拉底的這點小成就,在外人看來非常了不起,但在學院內,卻算不得什麼。他主動申請到學院讀書,學院也派人跟他接觸過,並檢查了他的血樣,勉強達到入學標準,沒能在第一時間內通過他的申請,於是蘇格拉底同學再接再厲,繼續寫信申請,終於打動了學院,成功地獲得了入學通知書。
希臘位於歐洲南部,雅典離蘇黎世並不遠,蘇格拉底一早就訂好了機票,考慮到用時不多,行程上稍微有點緊湊,不過他並沒有在意,歐洲之內,到哪裡還不跟回家一樣嗎?
下了飛機,一看時間還早,蘇格拉底便到處閒逛,發現一家書店,鑽了進去,一不小心找到一本心儀已久的書,就直接坐在書店的窗臺邊讀了起來。讀得太過入迷,忘了時間,直到書店準備關門,纔在店員的提醒下,從沉迷中驚醒,一看天色已晚,這還了得,急急忙忙跑出書店,但那本書只讀了一小半,蘇格拉底實在捨不得,便轉身回到店裡,把那本書買了下來,這才直奔車站而去。
或是太過匆忙,蘇格拉底到了車站準備刷卡買票時,才發現自己的錢夾不見了,多半是忘在書店,回頭去找,人家已經關門,無奈,只好報警,並打電話報失信用卡。
西方人和神州人不同,神州人出門喜歡帶現金,覺得直接付現錢方便。西方的銀行系統發達,尤其是個人信貸業務,那叫一個便利,一張信用卡走到哪裡都可以用,小到吃頓快餐,大到買棟別墅,一刷了事。正因爲如此,搶劫在這裡很少,能搶到的就只有一點點現金和一張信用卡,一個電話報失就等同廢物一件,毫無意義。可憐的蘇格拉底,身上就一點點零錢,東拼西湊,只夠一張車票,搭車來到盧塞恩,已然錯過末班校車,身上沒卡沒錢,住不了旅店,又買不起食物,只能強忍着,打算找個地方躺一夜,明天到學院再說,於是便有了和顧小石的偶遇。
蘇格拉底說完自己的遭遇,顧小石大有“同是天下淪落人”之感,覺得這世上的倒黴蛋,真的不止自己一個,於是親切地拍了拍蘇格拉底的肩膀,安慰他一下。
蘇格拉底自來到這裡後,眼光一直有意無意地瞟向顧小石的食物,只是不太好意思開口,顧小石察言觀色,加上知道他直到現在滴水未沾,便大方地把自己準備當做明天早餐的麪包和餅乾遞給他,又跑到便利店裡,花光身上剩下的錢,買了兩大瓶可樂,分給他一瓶。
蘇格拉底感動得想哭。他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但父母都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受人尊敬,再加上收入頗豐,何曾遇到過這種窘境,只見他一邊說着謝謝,一邊啃着麪包喝着可樂,眼角還有點溼潤。
顧小石心有所感,溫柔地對他說道:“不急,不急,慢慢吃。”
蘇格拉底大感受用,心中對顧小石的好感值急劇上升,差點就想和他拜把子結爲兄弟了。
蘇格拉底也是個樂天派,吃完喝完,便和顧小石東拉西扯,時不時逗得顧小石哈哈大笑,兩人在這河邊,倒也沒感覺到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