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黑色的運動夾克,裡面是一件圓領T恤,下面一條牛仔褲,腳上一雙運動鞋,揹着個單肩挎包,這便是顧小石的一身裝扮。
“穿這身怎麼了?難道還不讓進門了?我覺得沒啥問題,挺自在的!”顧小石沒好氣地答道。
“剛纔碰到的那個討厭的偷聽人,你看到了吧,雖說人品不咋樣,可至少看上去人模人樣,哎,說了你也不懂,別傻站着,快來選,自己選!”姜一妙說道,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完全忽略了一旁掛着和藹笑容的導購小姐。
姜一妙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頭對導購小姐說道:“要不麻煩你幫他選一身吧,領帶就不用了,反正他繫上也不好看。”接着對顧小石說道:“或者,你想試試領結?”
顧小石知道自己又被姜一妙給作弄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導購小姐請到一旁去了,那裡是西服套裝專區,只聽導購小姐說道:“先生您好,我們的版型大多比較修身,正適合您這種身材。”說罷,拿起一套衣服遞給顧小石。
顧小石還未接過,就聽一旁的姜一妙嚷嚷道:“這個不怎麼樣,換一套吧。”
導購小姐在幫忙,姜一妙也在選,最終,還是她選定了一套西裝,不住地點頭道:“就這套,還不錯,你就湊合湊合吧,拿去試試。”緊接着,她又補充道:“等等,襯衫選好了再一起試,對了,還有……”
忙活了好一陣,顧小石同學新鮮出爐。一套黑色的西裝,修身版的,不那麼商務,小翻領,兩顆扣,裡襯是寶藍色的真絲料子,外層用的是那種細密的網格毛料;一件白色的襯衫,衣領邊緣和門襟是反差極大的黑色,看上去頗有些新意;腳上穿的……呃,是從隔壁Tod’s家選來的,一雙黑色軟面軟底的麂皮短靴,還別說,穿着挺舒服。
於是乎,顧小石搖身一變,變成一位小清新、小鮮肉,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引用姜一妙的原話:“嗯,還不錯,看上去舒服多了……”
什麼叫舒服多了?顧小石還真是無法理解,不過衣服和鞋子上的標籤,他是真能看懂,試衣間裡面偷偷瞄了一眼,襯衫加西裝,再加上短靴,一共接近5000元,是歐元,換成人民幣,不就是好幾萬了嗎?他並不知道,姜一妙對男裝也沒什麼研究,都是隨意挑選的,這一身下來真不算什麼,還有更貴的,後面加個零,完全有可能。
上上下下,前後左右,姜一妙打量了顧小石一番,點點頭,道:“就這樣吧。”言罷,從兜裡摸出一張信用卡,對導購小姐說道:“麻煩你,結賬。”
“等等!”顧小石把姜一妙拉到一旁,低聲道:“你幹什麼?”
“能幹什麼,給錢啊!”姜一妙道。
“誰讓你付賬的?”顧小石急了。
“哦?那也行,你自己付吧。”姜一妙道。
“我……”顧小石語塞,揹包裡有個錢包,錢包裡有張卡,露娜老師給他的,裡面的錢,大多換成人民幣,轉到養母賬上去了,只剩2000歐,今天取了200,1800不夠啊,更何況,1800歐元啊,太貴了吧,這都快抵上家裡幾個月的生活費了,顧小石猶豫了,沉默了。
“別發愣了,人家盯着呢,大不了算我借給你的,等你以後有錢再還吧。”姜一妙催促道。
“那要是沒錢呢?還不起咋辦?”顧小石反問道。
“還不起……呃,還不起就當我送你的唄,安啦,這點點錢我還是有的,沒啥大不了。”姜一妙搖晃着手中的信用卡,道:“快點,還有件事沒做呢!”
“啥事?”顧小石問道。
姜一妙指了指顧小石的腦袋,道:“你沒照鏡子嗎,你頭上的雜草太長太亂,該修整修整了。”
儘管萬般不情願,還是沒能架住姜一妙,顧小石沒捨得穿新衣服,全都換了回來,裝進購物袋,商店提供免費送貨服務,姜一妙讓他們直接送到訂好的酒店房間。結賬後,問明導購小姐,樓上有美髮沙龍,姜一妙和顧小石直奔扶梯而去。
“我想問個問題。”顧小石突然說道。
“說,什麼問題。”姜一妙答道。
“你說,我算不算是被你包養了?”顧小石正兒八經地問道。
“美得你,記住,你又多欠了我一樣!”姜一妙的俏臉泛起一絲紅暈。
“哦……”
聽導購小姐說,樓上的這間沙龍很有名氣,是一位華裔美髮師開的,曾經拿過時尚大獎的。
今天是平安夜,商場里人不多,稀稀拉拉的,誰會在這個時候來理髮?浪漫的法國人,喜歡在節日裡載歌載舞,舉杯共飲,祈盼人人平安,天下平安。
沙龍裡沒人,門倒是開着的,姜一妙進門喊了一聲:“請問有人嗎?還在營業嗎?”
若是平日裡,這間沙龍也不怎麼熱鬧,爲什麼?因爲都是預約上門,慕名而來的人無法如願,排隊吧,怎麼也要等上一週時間,對不起,請您先點擊我們的網站,留下您的聯繫方式,我們的客服人員會通知您具體時間的。
沙龍裡間內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一個人走了出來,口氣不怎麼友好,道:“關門了,再見。”說罷,關上大門。
“等等!”姜一妙伸出一隻腳,讓他無法關門,那人不耐煩道:“你要做什麼?”
姜一妙推開大門,露出一張笑臉,道:“麻煩你,幫幫忙嘛!拜託啦!”
那人凝視姜一妙半晌,幽幽道:“好漂亮的女孩兒,哎,進來吧。”
“謝謝你!”姜一妙進門,指着顧小石,對那人道:“就是他,請你幫他弄弄頭髮吧。”
那人指着一張椅子道:“坐下。”
顧小石依言坐下,那人二話不說,推來一個洗髮盆,將顧小石的腦袋向後一掰,開始洗髮。
雖然態度不怎樣,但那人的手藝真不是蓋的,輕重合適,技法純熟,片刻之後,清洗完畢,拿出一張圍布,系在顧小石身上,根本沒問,直接開工。
顧小石有些納悶,你怎麼知道我要剪個什麼髮型呢?通過面前的鏡子,仔細觀察起那人來。
那人……那哥們兒……或許是姐們兒……反正沒太看明白,留了個扇形雞冠頭,典型的莫西幹髮型,紅色的;眉毛很細,畫過的,戴着個眉釘,塗着重重的眼影,黑色的脣彩,耳朵上全是耳環,大大小小的;身材纖細,真不像個爺們兒,穿着一件白色的緊身短袖打底衫,一條黑色的揹帶褲,怎麼看都像是女式的,最奇葩的是那兩條揹帶,不是左右各一,而是寬寬的,交叉而過,像是在身上打了一把大大的“X”。
“我說,你怎麼不問問我,想剪成什麼樣的呢?”顧小石問道。
那人不答話,只見一把剪刀如飛,劃過顧小石的腦袋,帶下一縷頭髮,好一陣,只聽那人道:“你女朋友?”
那人指的,當然是坐在等候區內,隨意翻開雜誌的姜一妙,顧小石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同學。”
“別亂動!”那人用梳子輕輕磕了顧小石一記,道:“真漂亮,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兒,真是羨慕啊,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前半句,顧小石能聽懂,最後這句,顧小石迷茫了,什麼邏輯?
“神州人?旅遊?唸書?”那人問道。
“是,唸書,不過不在巴黎,瑞士,來這裡玩。”顧小石答道。
“挺好的,真羨慕你們小兩口,無憂無慮,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可以揮霍!”那人的語氣,怎麼聽都有些幽怨。
“哇!”那邊傳來一聲大叫,只見姜一妙跑過來,指着手中雜誌上的一張照片,道:“你就是Paul·韓?”
雜誌上有一篇介紹,照片中人,正是面前這位“大姐”。巴黎是時尚之都,一位華裔髮型師能拿到年度十佳大獎,確屬難能可貴。
“這身打扮,好漂亮哦,哪裡買的?”姜一妙指着照片,向Paul·韓問道。
“你也喜歡?”Paul·韓頓時喜笑顏開,道:“我自己配的,怎麼樣,快說說,怎麼樣?”
兩位“大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顧小石卻在一旁愁眉苦臉,您要聊,能不能先把我這兒搞定後再說啊?
當Paul·韓彎着蘭花指,用他那飛也似的手法,剪掉最後一縷多餘的頭髮,把顧小石的頭對着姜一妙一掰,問道:“怎麼樣?我的手藝行不行?”
“剪得真好,完全像變了個人一樣,嗯,看上去真不錯!”兩位“大姐”又開始聊起來,顧小石解下圍布,鬱悶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敢情自己就是一實驗品?
奧古斯都學院裡並未設有理髮室,想弄頭髮,週末自己搭校車去市區吧。歐洲理髮不便宜,最少也要二十歐,顧小石沒捨得,暑假剪的頭,一直到今天都沒弄過。此刻,凝視鏡中的自己,顧小石一頭齊耳短髮,有些碎,不過卻很精神,有些亂,不過卻是人爲的,看上去有點潮,點點頭,真不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