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紅姐妹倆開着輛轎車,沿着蜿蜒崎嶇的山路向礦山駛去。這條路,被鄉親們戲稱爲發財之路,從某些方面來說,確實如此。從這條路開出的每輛貨車,少的裝三、四十砘煤,多則裝百來噸煤,這些煤,讓礦主和車主賺得盆滿鉢滿,也讓貨車司機們過上了殷實的日子。但,這條路,卻從來沒平整過,到處都是陷阱,到處都是暗溝。早些年,一些政協、人大的代表每次開大會時都會拿這條路做議案,向縣**提。前年,縣**通過多方籌資,邀請有關代表監督,把這些盤山公路修成了省交通系統的樣板工程;爲此大家興備了好一陣子,特別是那些代表,更是揚眉吐氣,覺得幫家鄉做了一件大好事。沒想到,一年不到,這條路,又恢復了原樣。不爲別的,就爲一個錢字。因運煤途中各種手續多,費用高,爲了能賺上些錢,所有的車主,都把超載當成唯一的手段,躲得過檢查,算贏利,射不過檢查,算倒黴。按標準設計的路面,哪能經得起這般壓迫,沒幾天,便出現裂口,繼而出現崩坍。這一後,便再沒人提修路這事,大家走多了,也就不再抱怨,不再提議案,反正就這樣了。阿紅開着車,高度緊張的關注着路面;夜裡落了大雨,路面溼溼的,滑滑的,讓這條佈滿陷阱的路,更增加了幾分艱難,路上,不時的能看見,載貨車翻倒在山路兩旁。而貨車旁邊,用大筐、小筐裝煤的山裡人溢滿於路。自從撿煤能賺錢,甚至比種田更賺錢。山裡的人們,也就好象失去了純僕的本性;每每見到翻倒的車輛,除了講人道,把司機弄出來外,就是把煤弄回家;存的多了,便賣,賣不出價,便留下自己家裡用,不管怎麼樣,都能爲家庭節省一筆開支。
想一想,也算公平。礦主們,採了煤,賺了錢,一個個腰纏萬貫,窮奢極欲。卻把,污染、沉陷以及多少年都無法還原的生態留給了山裡人家。使他們失去了世代生活的依託,好多人,爲此而上訪,訪多了,上級便下個批覆,要求給予百姓以補償;可,許多的補償措施都是看上去很美,而實際過程中是遠未到位。這些年,大凡有些能耐的年輕人,都走出了大山,離開了這方水土;大凡過得去的老人,也都想下山去住了…許多事,都沒人管了,當然,也不能說沒人管,只是誰都沒法子根治。
姐妹倆下了車,沿着礦區走了圈。阿紅平日裡,很少來礦上;一方面忙學業,另一方面則是爸爸不願她們來。認爲,礦上的事,太髒、太累、太複雜,不適合女孩子。因而,除了年底分紅、算數,阿紅不來礦上,每次都是乘興而來,滿載而歸。可,如今,物是人非,作爲…長女,阿紅不得不節哀順變,接受現實。“姐,怎麼回事。”阿芳看着四周靜靜的山巒說,這也太靜了,沒有機器的轟鳴聲,沒有工人的吆喝聲,連電流的嗞嗞聲都沒有。阿芳急了,“姐,這倒底是怎麼回事。”阿紅沒有吭聲,帶着阿芳來到礦山的辦公室前。“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阿芳擡起手,去撕一張‘停業整頓’的封條。“你瘋了!”阿紅叫住阿芳,“你才瘋了,沒看見封條嗎。”阿芳火了。“怎麼沒看見,我們今天就是爲這事來的。”
“姐,究竟是怎麼回事。”阿芳情緒激動的衝着阿紅嚷嚷。“我也不知怎麼回事,你叫這麼大做什麼。”阿紅也火了。阿芳看着阿紅,氣的蹲在地上,眼淚直流。阿紅覺得有些過份了,雙手扶住阿芳的肩說。“對不起,阿芳,是我不好。”阿紅對阿芳說。從小,阿紅作爲姐姐,在許多事情上,都讓着阿芳,有時不曉得實情的人,還以爲阿芳是姐姐。“沒什麼…你剛纔不是說,就爲這事來得嗎。”阿紅輕輕的嘆着氣說:“我只知道礦場…煤場…被查封了,究竟…爲了什麼事…我…真的不清楚。”阿紅望着空蕩蕩的煤場,呆呆的站着。“那我們,現在,站在這,有什麼意義。”阿芳焦慮地問。“等一等舅舅…舅舅…應該,知道事情原因。”
“阿紅、阿芳,你們來了多久了。”舅舅頭上戴着安全帽,身上穿着工裝,腳上套着長筒雨鞋,從一個坡地,半彎着腰…喘着氣…一步一停的來到倆人面前。“您也下井下了,”阿紅看着除了眼睛,其餘盡黑的臉孔,問舅舅。“剛陪着檢查組的人下去看了看;”舅舅取下安全帽,對着阿紅說。阿紅記得有一次跟着爸爸來煤場,看到礦上的一位工程師也是這幅模樣,當時,有人打趣道,像極了黑臉‘包公’,衆人一陣大笑,氣氛頓時輕鬆。而此時,阿紅實在沒有心情同舅舅逗笑。“怎麼,檢查組的人員也下井了”。阿紅吃驚的望着舅舅,舅舅點了點頭。這些年,阿紅聽爸爸說起過一些有關礦山、煤場治理整頓的事情,也聽說過一些所謂的應對方案…並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還是頭一回聽到檢查組的人員親自下井去查看。往年都是看看報表,填填表數字,翻翻材料。今年,看來真的不一樣了。阿紅疑惑的望着舅舅“不是…年年…都要查嗎?”淡淡的衝着舅舅說:“您…這位**湖,還怕查。”舅舅進了一間小木板房,換了身乾淨衣服出來。“今年情況有所不同,我們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