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盛夏的燥熱漸趨平和;小區的停車位停滿了車,最邊的一輛車上,林隊長和幹警們,守在一個單元的入口處,像狙擊手一樣,靜靜地等待着目標的出現……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外面走來。剛到入口處,守候多時的幹警便撲了上去。
爆炸案已過去五個多月了,案情進展不大;浥城市公安局受到了太多的壓力,也受到了太多的誤會。爲此,公安局成立了專案組,首先趕到現場的110大隊的林隊長,被委以重任。今夜,林隊長從線人處得到消息,爆炸前,最後一個接觸車的人從外地回來了,找人談轉讓他的維修店。此人因長的廋小,道上的人都叫他“乾巴精”,更讓人驚訝的是“乾巴精”,天生駝背…雖沒讀過什麼書,卻對無線遙控之類的技術頗爲內行。因服務熱情,技術過硬,再加先天劣勢,容易獲得人們心理上的同情,生意也比其他同類的維修店好些;“乾巴精”雖然駝,心卻不壞,每年總拿出不少錢支助同樣困難重重的朋友學手藝,爲此還得到過省殘聯的“自強不息”之類的獎項…在浥城的家電維修的圈子裡,也算是名聲在外。
“乾巴精”坐在椅子上,擡起頭,厚厚的鏡片裡,幾乎看不見眼睛。
“唉,這事呢…也怨不得別個…我當時只想看一看我幫他裝的東西究竟有多大的效果。”林隊長更多的時候是在聽“乾巴精”述說,感覺到他的述說與一般人的述說最大的不同是,一般的人總是在編故事,而“乾巴精”卻是在說故事。
“這個人,你原先見過沒有。”林隊長遞了杯水給“乾巴精”。“乾巴精”想了想“倒是見過幾回”。“有什麼特別的印象?”旁邊的一個幹警問。
“沒什麼特別的印象,只覺得這人特別有錢”。“乾巴精”將水杯放到桌上。“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印象。”林隊長坐在對面問。
“這人,每次來,都是開輛奔馳豪車來;買東西,都是大票子,找不開,就不讓我找了。開始,我以爲是人家可憐我,變相送些錢給我…有一次,他到店子不遠處的一個水果攤買幾斤蘋果,也是這樣…車子離開後,那攤主,還跑到我這問了一通…”
“那輛車,可有車牌,”幹警邊記邊問。“有時有,有時沒有。”“乾巴精”沒在意的答道。“態度端正些!什麼叫有時有,有時沒有。”幹警呵斥道。“乾巴精”擡起頭,透過厚厚的鏡片,費勁的睜大了眼睛看清楚,坐在對面的幹警;從小到大,“乾巴精”第一次聽見如此嚴厲的口氣。“有時有,就是有時是掛着牌;有時沒有,就是有時沒掛牌。”
“號碼,記得嗎。”幹警頭也沒擡的問。“乾巴精”張了張口,卻沒出聲。“準不準,你先說出來,我們再去核實。”林隊長輕輕說。“乾巴精”也輕輕地說出了一個數字。
“你肯定嗎?”幹警擡起頭,望着“乾巴精”說。“能!”
“能?”林隊長再次問。“真能!”“乾巴精”看着林隊長說:“我其他的都不行,唯有,這點記憶力,還不錯!”林隊長正問着話,一位女幹警走到林隊長面前,低聲說了通話。林隊長聽着聽着,臉色便沉了下來。女幹警又對林隊長說了幾句話,林隊長點了點頭。
天色已經亮了,林隊長拿過記錄本,仔細看了遍,對“乾巴精”說:“你可以先回去了,不過這段時間,不能外出,我們隨時找你,都要找得到。”幹警吃驚的望了望林夢蝶。“林隊!”林隊長簡捷的說道:“執行命令!”幹警將“乾巴精”的手銬打開,“乾巴精”仰着頭,說了聲“謝謝”,俯着身,慢慢移出了詢問室。
林隊長與助手走進市交警隊,找到了負責車輛管理的女幹警。女幹警很快從車輛登記系統中找到了車子的主人。“怎麼是這樣”女幹警驚了。“有什麼異樣嗎?”林隊長問。“這吳老闆與被炸死的彭老闆,應當關係很好。”林隊長湊了過去,“你看,這兩輛車的號碼是聯號,登記日期也是同一天。”女幹警指着登記表說。“也許是巧合”林隊長並不認同這種推理。“也許是…不對…”女幹警扯開抽屜,將滿抽屜的工作日記拿到桌面,想了想,選擇了幾本仔細翻看。“你們看,在這裡,這吳老闆是彭老闆的妻弟。”林隊長,將工作日記本與填表內容與日期細細的核了一遍“沒錯。你能將這幾頁幫我們複印下來嗎?”林隊長對女幹警說。“當然可以,請稍等。”
“真不可思議”助手邊走邊說。“你想到什麼了。”林隊長扭頭問了問。“說實話,這些年,見多了兄弟殘殺,姐妹相煎…聯繫到‘乾巴精’的陳述;我只覺得,這吳老闆…這太明顯了,會明顯到這種程度…”助手打開車門,兩人在行車途中還在討論,林夢蝶聽完助手的分析說:“我們先別分析,回去再研究、研究;再去會會吳老闆;無論如何,案情總算是有了突破。”林隊長心情不錯的說。“是啊,案子有突破,我的胃也突破了。”見林隊長心態輕鬆,助手也有了開玩笑的口吻。林隊長聽完笑了“好吧,我們去江邊夜市去吃點。”
林隊長與助手正在找位子,聽見有人在喊,順着聲音望過去,見阿紅站着在招手。“這位是”林夢蝶望着阿紅旁邊的男士問。“鍾萬誠”阿萬站起來,對着林夢蝶略微欠了欠身“我們見過面的,林隊長。”林夢蝶猛的想起“真是,連我們的大英雄都沒認出來,真是昏了頭了。不過,今天你可真是帥,讓人刮目相看。”
阿紅與林隊長告別後,陪着萬哥,沿着江邊慢慢走;夏日的沿江路,成了情侶們休閒的好地方。依依楊柳,矇矓月色成了戀人們的最愛;呢喃細語,似水柔情,成了沿江路一道獨特的風景。這段時間,阿紅的心態緩緩的平和了下來。一來是因酒店的生意,終於有了生氣;二來是,與萬哥在一起的時間多了,從中得到一些啓迪與安慰。雖然萬哥不肯來公司幫忙,依然掃街;但,因爲出了名,有關領導,把他調到環衛車隊,開環衛車去了,同時還增加了人手。原先落魄之態已不得存在了。兩人在一起時,更多的時候的阿紅在說,等阿紅說累了,萬哥才答一兩句。然而萬哥話雖不多,理卻多。平時,沒事就看書,書的內容也挺雜的,表面上,沒有系統,而細細品味,卻覺得並非如此。
“不知道林隊長,他們的案子進行得怎麼樣了。”阿紅畢竟還是放不下。“應該進展不大,這麼大影響的案子,如有重大突破,肯定會有消息發佈的。”阿萬一聲嘆息。
“阿芳,今年的高考考得怎樣?”
“原本,她的書是讀得很不錯的,英語更是特棒。只是,考前,出現了這麼大的事,心情一下就波動了,成績也是一落千丈,高考更是一塌糊塗,除了英語還可以,其他各科,都是慘不忍睹。”倆人就着路邊的石凳坐下,阿萬輕輕的移了下身體。“不準移”阿紅雙手猛的壓住萬哥的肩膀“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哪裡地話”阿萬用手掌輕輕拍了拍阿紅的手背。“準備讓她再考…還是”,“我也拿不定主意”,阿紅那淡淡清香的呼吸刺進了阿萬的心靈深處,可,身體不敢再動了。“如果你手中的資金週轉不成問題的話,就把她送出去留學。”“留學”阿紅的淚水濡溼了阿萬的胳膊。“出去留學,只是你,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對於阿芳來說,可以儘快地舒展心胸,擺脫傷感。”阿紅移開雙手,站起來,整了整頭髮“去哪個國家”。
“可以找專門機構去諮詢,反正是英語系的國家。如果資金不足,就把礦山的股份抽回來。”阿紅怔住了“把礦山的股份抽回來”,“是的!”阿萬很是明確。阿紅坐到另一條石凳上,雙手放在石桌上,雙掌成環形託信臉頰,眼睛盯住萬哥。
“做生意,講的是不熟不做。現在你,都不熟…就看哪個行當,風險大。相對來說,酒店業的風險小些,也看得清些。而開礦,先不要說市場波動,就是礦藏分佈也得讓你忙活好一陣子,就是有了好礦藏…在經營過程中,也有許多不確定的因素,比如瓦斯、塌陷、漏水…等等,稍有差池,便萬劫難復。而酒店經營,只要控制好成本,辦出特色,有利可圖是能夠辦到的。另外,現在,國家對民間資本,進入礦產資源開發,是扶大壓小,而大,就意味着大投入,高規格;有關部門,一旦嚴格實行,就會讓煤老闆叫苦不迭。而你們家的兩口井,規模都不大,合在一起,勉強能夠達標;卻作不到規模經營,更重要的一點的礦藏不好。”
“你怎麼知道礦藏不好”阿紅聽得呆住了,“那一帶,都不好”萬哥仍是語音平靜。
“你的意思是,那倆口井,已沒有什麼價值了…有沒有什麼方法,繼續贏利。”阿紅還是有些捨不得。“要找到新的煤層,看煤層的分佈,重新打井…要投入,還要有運氣。”萬哥幫阿紅分析解釋。
阿紅回到酒店,已是子夜;阿芳的房裡還亮着燈。阿紅輕輕敲了敲門,沒有應答,便掏出鑰匙,開門進去。阿芳伏在桌面睡着了,桌面擺着尚未看完的課本。阿紅站在邊上,看着日顯消瘦的臉孔,不禁闇然神傷。萬哥說的或許真有理由,只是不曉得阿芳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