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紅穿了身粉紅色的泳裝,披着棗紅色的披肩,趿着一雙木跂,乘着月色,來到池邊。萬哥正從池中的梯子往上爬。阿紅將萬哥堵住,逼得萬哥不得不退回池中,阿紅把披肩甩在草上,雙腳從木跂中抽出,兩腿一蹬,抱住萬哥,兩人一起倒在水面。
萬哥冷不防被壓在水下,幾口水嗆得他在水裡翻身浮起。眼睛四處搜着阿紅,見阿紅正踩着水,衝自己笑。“你真夠狠的,想淹我。”阿萬游到池邊,坐在池邊的石階上,只露出個頭,喘氣。阿紅踩着水過來,挨着萬哥也坐在石階上。“你的水性真好。”阿萬吐着水說。“我是在河邊長大的,別的不敢說,就踩水而言,那決對是專業級。”阿萬往上移了移,半彎腰,吐着水。阿紅見狀,有些慌了,“來,伏到我有膝蓋上,我幫你把水拍出。”“不,我自己能行。”阿萬憋着氣說。“別磨了。”阿紅一用勁,將萬哥拖下,用膝蓋頂住萬哥的腹部,用手有節奏的拍萬哥的背部,“哇”一口粘粘的污水吐了出來。“對不起。”阿萬忙亂的用雙手握住阿紅的左手,幫阿紅擦。
阿紅卻用另一支手緊緊壓住了萬哥的雙手,倆人的雙手就這樣連成一體。暖融融的溫泉水在手指間遊動。兩人就這樣手握手的僵了一陣,阿萬將手抽出,又向上退了步,坐在池邊,雙腳在水中散亂的打着。“你的手,手感真好。像一句詩。”“什麼詩。”阿紅也移了移身,緊緊的挨着萬哥。“溫泉水滑洗凝脂。”阿紅斜過身,雙手舉過頭頂,圈住萬哥的頭,仰着臉,對快貼住臉的臉說。“謝謝。我雖不喜歡讀古詩,但這首,還有些印象。”萬哥也沒言語,呼吸的節拍,讓阿紅更爲謎情。“我更喜歡‘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二句。”
起風了,還夾着些雨絲。阿萬想將阿紅的雙手從頭部挪開。“天涼了,我們也該回去了。”邊說邊想站起,卻站不起來,只好又坐下,拍着阿紅的背部說:“別粘了,起身。”阿紅的雙手卻纏得更緊,阿萬的頭也不不得不低了些,臉頰已貼着臉頰。阿萬隻好硬挺着,讓雨點輕輕敲着脊背。阿紅的雙手終於鬆開,“你扶我起來”阿萬倚着池邊站起:“侍兒扶起嬌無力”將阿紅的身體從溫泉中托起。“好詩。雖然我沒這個命,今兒個也不妨,享受一番這般侍候。”阿紅從水中站起,阿萬從草叢中拾起披肩,先把披肩蓋在阿紅的背部,再將還在滴水的長髮拉出,鋪在披肩外,又把披肩翻起,將長髮中的水慢慢擠幹。風有些大了,雨也有些大了,阿萬打了個寒噤。阿紅將披肩扯下,蓋在萬哥的寬厚的背脊。“先把水濡幹”一邊說一邊用手掌在萬哥的背部移動。阿萬轉過身,將阿紅攔腰摟住,“走吧。”
阿紅一個人默默無語地回到客房,“糟了,沒帶鑰匙。”正準備呼叫,客戶部經理帶着阿芳走了過來。“姐,好興致。”阿芳笑嘻嘻的往另一端望去。“不用望,萬哥去上班了。”阿紅要經理把門開了,將阿芳讓進房。阿芳嘟着個嘴“我本以爲”。“別以爲了,回來,也不打招呼。”阿紅幫阿芳將旅行袋從肩上卸下。“什麼沒打招呼,我一星期前,就發了電子郵件給你。”阿紅愣了下,“噢,是這樣。”阿紅從旅行包中取出洗潄用品,獨自進了衛生間。阿紅打開電腦,找到阿芳的郵件。“別看了,我人都已回來了。”阿紅也沒回頭還是打開了郵件。“這麼快。”“姐,我想去泳池。”阿紅側着頭對阿芳說,“在下雨”。阿芳走到窗口,推開玻璃板,將手伸出,“沒有雨了。”“那你就去。”阿芳挽住阿紅的手,用力往外推。“走,姐,你陪我去。”“我剛上來”,阿紅說。“那就更好,我們去聊聊天。”
姐妹倆,在泳池裡,懶散地遊了會。便上來,坐在草叢中,看着天邊的山嵐漸漸清晰。“姐,酒店的生意,已經不錯了。”阿芳停了停,“你個人的事,怎麼回事。”阿紅含糊其辭的說“還不錯。”“怎麼叫還不錯,依我看,沒有一點突破。”阿芳咄咄逼人的應了句。
“你這麼關心你姐,是咋回事。”阿紅有些煩了。“姐,你別生氣。”阿芳也察覺到了阿紅的怒氣。“我只是覺得,你一個人打理這麼多事,太累;有個人…既能幫你,又能噓寒問暖,該多好。”阿紅輕輕嘆着氣說:“就算是,也要有緣才行。”阿芳突然提高了音量“別拿緣分說事,緣分也是靠人的努力換來的。”阿紅忽地笑了,“你有什麼妙招。”阿芳也笑了,“妙招,沒有;笨招,有一招。”“不管什麼招,管用就行。”阿紅打趣道。“姐,你別笑,雖是笨招,卻說定真有用。”阿芳辨解“投懷送抱,會吧。”阿紅樂的哈哈大笑起來“我以爲是什麼高招,原來是,別人都玩的不愛玩的招數了。”阿芳卻沒跟着阿紅笑“別人玩剩的了,你都還不會,才更可笑。”阿芳摟着阿芳說“就算是投懷送抱,也要別人願意接,才行。”
伴着凌晨清爽,阿紅將阿芳還不知曉得事情,悉數告知。阿芳沉默了好一會,放慢了節奏,“姐,我看還是你這邊是關鍵。如果說,你下不了決定,就快速撒出,換個人去攻。”阿紅搖着頭“你到溫哥華讀大學,就學了這些鬼道道。”阿芳等阿紅平靜了,說:“不是鬼道道,是正道理。姐,你最初找萬哥,是想幫他;主要是在物質上,卻沒料到,萬哥是如此剛烈,不食嗟來之食。再後來,你發現,萬哥的才學,遠非我們姐妹可以比的。所以,你想用感情拴住他,幫助我們。而萬哥,從一開始…直到目前,也沒完全接受你的情誼。現在,他還想再找一找,想再見他前妻一面,哪怕是說句‘對不起’也好…我總覺得你和萬哥,像生死與共的戰友,像並肩作戰的同志;就是不像,不像戀人,甚至是情人。”
阿紅聽得呆住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姐,你還是太迂了。不要覺得你如何純潔,如何亮麗。要知道,女孩的實力,隨着歲月的流逝,會大打折扣。而男人的資本,卻會越積越厚。像萬哥這種,飽經滄桑,卻壯心不已之才,更爲難得。洗淨纖塵而濃縮後的知識,才更實用。”
阿紅,只覺醍醐灌頂,混沌頓開。阿芳長大了,再不是那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再不是哪個愛哭的女孩了。這幾天,阿紅飽受教育,阿姨,萬哥,現在的阿芳,一個一個都是如此厲害。這世界,是怎麼回事,把人一個個修煉得如此事故。
阿萬花了一週的時間,請人把棚戶區房子的供水、排水、衛生系統改造完工後,便開始大興土木。房內所有的傢俱都被清理,水泥地板被撬掉,木質門、木質窗也被折掉,只剩下一些殘磚破瓦。自己到墟上買來了各種工具,到網上找了一些資料,便開始自己動手。好在鄰居們都很熱情,其中不乏老師傅,只是這些師傅很難理解阿萬的設想,總是有些爭議出現。於是在請師傅幫忙將技術難度最大的石質拱門、圓形的石窗框邊弄好後,阿萬便自己一個人幹了起來。
用土磚、碎石和泥漿在牆上鑿成一條條不規則的槽溝,將上輩傳下和從到左鄰右舍處淘到的物品,分門別類的嵌在牆上;在牆角,用紅磚壘成牀架,架上門板似的牀板,牀板上墊上用稻草編成的草墊,草墊上面鋪上軍用被服。所有懸掛的燈泡,都被換成節能的小壁燈,燈光從掩藏着的石頭、土坯中閃出暗暗的光,使原本狹小的空間在視覺上更顯擁擠。
待土木完工後,阿萬將斷磚、剩木,拼成一張小桌和幾條大小不一的木櫈,又到專門做防盜門的門面裡定做了一條看似繡跡斑斑的鐵門裝上。這種防空洞似的小包間,讓初來乍到者,會有一種進入戰鬥指揮所,革命博物館的感覺。阿萬,毎天下了班,便開始行動;對於泥瓦匠的活,阿萬並不裡手,毎毎弄得渾身上下跟泥人似的;好在是熱天,又有熱水,髒了,就着水龍頭衝一衝,累了,搬把椅子坐一坐。想好了,就幹,時間到了,就去上班。
這樣邊想邊幹,邊幹邊改的折騰了個把月,渾身上下的肌肉都被練得結結實實時,傑作終於完成了。
這天早晨,阿萬從牀上起來,懶懶的伸了伸腰,‘好久沒睡過這麼香的覺了’。推開鐵門,發現;天剛下過大雨,泥地上,積滿了水,而四周的水都往自家門前流,自家門前的斷頭路,變成水塘了。稍一想,不禁啞然失笑。自己將水泥路面都毀了,只好吃些虧了。回到屋,想換雙雨鞋去上班。眼睛卻被牀邊的一袋渣滓吸住,‘正好’,懶得扔了,就填在外面。阿萬將渣滓填完,舒心的笑了,‘正好,一點都不浪費’。散着衣,搭着馬甲,踩着雨水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