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殘龍先生童遄。
龍象寺僧無名。
我依舊拿着那把剛纔差點要了自己命的咒刃，此時刀身上黑色的咒文都沒消失了，只剩下雪亮鋒利的刀刃和森寒的氣息。肚子裡的傷口被我用陰氣強行封住，只要短時間內身體不做出劇烈動作應該可以抗住，此戰必須速戰速決。
看樣僧無名清瘦的樣子也知道不是個武夫，事實果然如此。他用一雙清亮無比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會，忽然席地而坐，把脖子上的念珠取下來以奇怪的方式纏繞在雙手上。他的那串念珠很長、很漂亮，分別由純白、淡黃、淺紅和碧綠四種顏色的玉質珠子組成。
“業成障，術無邊，大佛術，金身！”僧無名閉上眼睛，十指翻動行術，只見佛珠上那些淡黃色的佛珠亮了起來，散發出一圈圈看起來暖暖的光。那淡淡的金色佛光好像給盤腿坐在地上的僧無名鍍上了一層金身。
這應該是一個護身性質的術法，因爲我發現無論我所釋放出的陰氣多洶涌，都無法撕開那層淡淡的金色佛光。但是行術釋放金色佛光的僧無名也同樣以誇張的速度耗費着體內的術法之力，一場心智與耐力的角逐眼看就要開始了。但是我可不打算陷入那種單純的比拼術法之力的戰鬥中，因爲我是帶傷之身，周圍更是強敵環飼。僧無名似乎也不想打持久戰，這位似乎四大皆空的高僧怕背了趁人之危的罵名。
“夢成終，心無惑，大佛術，綠蕤成海。”僧無名大喊。
“我沒那麼多花花口號，擋我者死！”我也大喊着，一手捂着疼痛感已經麻痹了的肚子，另一隻手緊緊握着咒刃，小手指輕輕在咒刃上劃了一下，血流如注。這刀子是殺過人的，殺生刃遇鮮血，煞氣四溢。
船甲板中央的空出區域不大，我小跑着沒幾步就衝到了僧無名的面前，對準盤坐的他胸口就刺了過去。金色佛光一閃，僧無名上一個術法的效果還沒有完全散去，我只覺得用力刺出去的刀子好像刺進了一團海面，動作越來越緩慢直至無法前進半分。
我的攻擊沒有生效，僧無名的第二個術法卻已經完成，他身上淡淡的金光已經散發，他騰出一隻手掌心對我做出一個奇怪的手勢，只見他另一隻手上的佛珠中碧綠色的珠子亮了一下。一股肉眼可見的綠色在他那隻對着我的掌心的掌紋中蔓延開來，一個複雜的圖案出現在他的手心。
一種幾乎刺穿耳膜不斷在我身邊迴盪的佛號聲忽然響起，好像我很久之前經歷的那種如雷咒一樣。但是這個什麼綠蕤成海之術的威力要更大，我整個人好像置身於一片沒有邊際的迷宮之中，那些看不見的牆壁反覆迴盪着巨大的佛號聲，讓我幾近眩暈。
隨着震耳炫目的佛音越來越強，一些只存在於我感覺之中的東西出現在我周圍。剛纔我覺得自己處於一片海洋般的迷宮之中，此時我好像真的處於一片迷宮之中，周圍都是一些綠色的巨大物體，仔細一看竟然和僧無名手心的那個符號一模一樣。雖然明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假的，但是我卻可以真實的觸摸到它們。
這是幻術麼，我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是努力一番之後發現無論是醒心明目決還是其他什麼的辦法都無法驅散這些奇怪的符號。那些符號越來越大，周圍的綠色光芒也越來越盛。忽然我感覺背後勁風襲來，一回頭就看到身後的一個巨大符號化成了僧無名的手掌，對着我狠狠一拍！我只覺得整個後背好像都碎了，整個人斷線風箏一樣趴倒在地上，肚子裡的傷口又撕心裂肺般疼了起來。
我胡亂的揮動着咒刃，想砍到什麼東西，可是入手之處依舊是一片粘稠的虛無。這時候另一個局大符號又變成了僧無名的手掌，迎面掃向我。如果這下子再被打中，估計我也就要當場交代在這了。
“殺！”我大吼一聲，再也不壓抑雪藏已久的走喪之力。
我滿身的陰氣立刻染上了邪氣轉變成邪陰之氣，身上的喪衣無風鼓動，整個人的氣質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前的我像一個氣質陰森的邪派術者，現在的我卻變得不太真實，好像一尊無法觸摸的虛幻冰雕。但是那沖天的邪陰之氣卻不是虛幻的，那隻迎面掃來的巨大手掌好像冰遇烈火，竟然在觸及我的身體之後就消失了，對我沒造成分毫傷害。
這一次的解放走喪之力比每一次都要狂暴奔放，或許是因爲受傷了的原因，我那冰冷殘忍的意識之中多了一份暴虐，好像醉酒的人一樣，明明保持着自認爲清醒的意識，身體卻做出不由自主的動作。
連接着地獄的鬼眼，看穿了僧無名的術法，他手中那串綠光瑩瑩的佛珠所釋放出的光芒正是某種幻術。看着我忽然爆發的氣息，僧無名也十分驚訝，佛珠中淺黃色的珠子再一次亮了起來，他的身上又鍍上了一層金色的佛光。他害怕了。
那些巨大的符號在我身邊一一消散，我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被身上爆發出來的邪陰之氣沖毀了，必須找個地方發泄。
“僧無名，受死！”我野獸一般狂吼着，腳尖用力，身體暴掠而出。
我的身體並沒有狀態上的改變，但是不知爲何我總覺得自己的速度快了不少，實際上是僧無名的動作太慢了，在我解放開走喪之力之後，他原本那浩然的佛家正氣已經完全被我壓制了。橫揮咒刃，照着僧無名的脖子抹去，金色佛光再次亮起，不過這一次那看不見的海面沒有完全阻擋住我的攻勢，我咬着牙拼狠，手中煞氣四溢的咒刃越發接近僧無名的脖子。
當一道淺淺的血痕出現在僧無名的脖子上時，他終於慌了，身上金光潰散，整個人也不再繼續在地上打坐了，翻身躍起，在地上以很難看的姿勢打了個滾，躲開了我的第二刀。
“虛結怒，狂化佛，大佛術，赤焰諸天加身，般若龍象附體。”這一次亮起來的是僧無名佛珠的紅色珠子，紅光一閃而逝，他整個人已經出現變化。
原本光光的光頭蒙上了一層淺紅色，那些紅色彙集成一縷縷火焰狀的，讓他整個腦袋看起來十分怪異。很快，他那雙清涼的眼睛也開始泛着紅光了，瞳孔赤紅一片像一條嗜血的狼。最後，實質一般的赤紅色火焰出現在他的腳下，他每挪動一下步子那赤紅色的火焰也隨之晃動跳躍，頗有步步生蓮的意思。
“殘龍先生，你魔性已經深，唯一的解脫之道就是輪迴投胎，讓我度了你吧。”僧無名嚴重赤焰閃爍，聲嘶力竭地說。
我沒搭話，只是鬆了鬆握着咒刃的手，感覺肚子裡的傷口雖然走喪之力瘋狂的催動慢慢癒合。僧無名的第三個術法應該有着類似請靈術的效果，大幅度強化了起自身的體質。他把那串長長的佛珠纏繞在右拳上，手臂揮動出拳如風，拳風中隱隱有三千龍象之勢。
看來正面戰鬥是行不通的，雖然我站着咒刃鋒利的便宜，不過身體的反應速度還是比不過僧無名，那麼，就用那得自新竹花園之中的空間之力吧。
冰冷無聲的黑色空間縫隙被打開了，從僧無名的腰間裂開，我要把他攔腰切斷。半空中響起一種類似鐵器摩擦的刺耳聲音，只見僧無名頭頂和腳底下的赤紅色火焰在瘋狂的升騰着，淡紅色的術法力量強行封住腰間的空間裂縫，好像黑暗的無盡深淵裡有一絲跳躍的火焰。如果僧無名的術法之力撐不過這道空間裂縫，那麼他就會被我秒殺。
“哈哈哈，學了幾天佛法就要度我，還什麼龍象加身，今天我要遇龍屠龍，遇象宰象！”我囂張地叫喊着，輕揮手臂，又一道空間裂縫在僧無名的頭頂蠕蠕而動。
龍象之音憑空大作，僧無名身上的氣息正在瘋狂的潰散下來，腰間的空間裂縫拼盡他九牛二虎之力才抵消掉，頭頂的空間裂縫卻又綻放開來。
“空澄澈，禪無聲，大佛術，純白無音。”生死關頭僧無名使用了四色佛珠中最後的純白色珠子。我還沒看出什麼究竟的紅色珠子爲方子的術法就這麼散去了，赤紅色的火焰散入虛空，一片純白安靜的柔和光明以僧無名那光亮的頭頂爲中心擴散開來，整個甲板上竟然陷入一片安靜祥和。
可是別人安靜祥和了，僧無名的頭頂卻是危機重重，那道漆黑的空間裂縫吸收了大片白色的柔和佛光之後開始收縮，但是僧無名卻已經汗如雨下。作爲龍象寺有名的高手，他已經很久沒用接連動用佛珠中全部的四個顏色了，而且現在的情況竟然還僅僅是自保。術者大會召開之前，老傢伙們已經暗中推測了我身上的走喪之力有多強，走喪之力是一種可以摧枯拉朽的腐蝕一切事物的至邪氣息，威嚴的佛光是能有效剋制它的術法力量之一。
只是沒有人知道，我從新竹花園歸陰之中，已經掌握了實質性的術法，也就是空間之力。我再也不是那個空有一身力量卻不會行術的行走陰氣存儲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