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目遠空,以塵世爲眼,蒼穹爲翼!我偏要打破這天道輪迴,我偏要逆天行邪!無尊無道,無法無天!沒有所謂天下,因爲我一直踏天而上!你們這羣被封鎖在天穹之下的可憐螻蟻,又能用什麼阻擋我!”繪皇擡腳踏虛空而行,無限囂張、無限瘋狂。

“快回山洞!”這時候蠱皇忽然回頭對我們說,同時推着小車往那山洞跑去。

看來繪皇是要動手了,我拉起有些發呆的雷暮雨率先跑進山洞,之後是帶着玉屍的繪皇,最後黃三兒也擠了進來。從山洞進入小山谷之後,瀰漫的血腥味和漫天術法衝擊帶來的壓迫感都不見了,這裡安靜的像一個世外桃源。

“這裡有繪皇設置的禁制,不會受到他術法的波及。”蠱皇說。

“繪皇到底用什麼什麼術法?當真是日本人研究出來的逆天邪術?”我問蠱皇,繪皇剛纔所展現出的驚人氣勢和那術法的能量波動讓我心有餘悸。

“何爲正?何爲邪?”蠱皇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又扯起了那玄乎話題。

“依照繪皇的理論,凡事沒有明確的是非曲直,殺人之術不一定是邪術,救人之術也不見得全是好的。”我依葫蘆畫瓢地說。

“確實如此,當年戰禍橫行,日寇入侵,鬥魔界的術者們奮起反抗,日寇軍中的術者,也就是陰陽師爲了對抗鬥魔界的術者們,屠殺天朝百姓,以生靈冤魂行逆天之術!這可謂是邪術,但是戰爭後期,鬥魔界的術者爲了反擊,也曾用過此術,收集無數戰死的軍人魂魄,大破日寇,所以又能說這術法是善術。”蠱皇緩緩地說,陷入了沉思。

我一時之間沉默無語。出聲在和平年代的我自然不知道戰爭的殘酷,也無法想象那種慘絕人寰的恐怖景象。說起來我這個人也有個毛病,從小我就不怕任何恐怖電影,但是卻一直不敢看戰爭片,無法接受那種成千上萬人瞬間慘死的畫面。儘管別人一再告訴我那是假的,但是我知道,真實的戰爭只能比那殘酷千倍萬倍。作爲一個東北人,生活在這片曾經飽受日寇蹂躪的土地,要說我不仇日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一開始聽聞繪皇使用的術法是日寇的陰陽師研究出來的,我有些暴怒!可是蠱皇接下來的話卻讓我有點茫然,我有些無法接受鬥魔界的術者竟然也有這種逆天邪術搜索魂魄作戰。進入鬥魔界這麼多年來,可以我說是個亦正亦邪的人,手中也沾滿了鮮血,但是我總覺得自己行事還是有一定底限和準則的。儘管這個世界爾虞我詐陷阱滿布,但是我依然覺得這世間是有無形天道、因果報應的。可是現在的繪皇,給我的震撼實在太大,讓我的世界觀幾近崩潰。

“呵呵,怎麼不說話了?感覺茫然了?其實大可不必,每個人活着都要有自己的道!就拿假皇來說,他爲什麼心甘情願的爲繪皇獻身?因爲多年之前繪皇對他有再造之恩,他活着的道就是報恩!繪皇呢,繪皇的道就是破道,打破世間的條條框框。”蠱皇自顧自地說。

我依然沉默着,身邊的雷暮雨和不遠處的黃三兒也沉默着。我們心中所想的應該都一樣,就是在琢磨着自己的道是什麼。是啊,我的道是什麼?我一直是個率性而爲的人,世界在我眼中從來不是黑白分明的,所以繪皇的善惡混合論我多少能接受一點。但是我又不能完全接受繪皇的觀點,我覺得雖然沒有絕對的善惡,但還是有相對的善惡!或許,對於率性而爲的我來說,無道就是我的道!我不會像破道逆天的繪皇那麼決絕,我也不會像那些道貌岸然的術者們那樣虛僞,我命由我亦由天,天順我,我敬天!天不容我我逆天!

想到這裡,我只覺得心中一片豁然開朗,精氣神都提高到一個新的境界。一個人的成長,不一定是單純身體的發育、實體的增長,心境的修煉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巔峰高手之爭,實力固然是極重要的一部分,但是鬥心鬥智也同意重要。現在的繪皇處於無敵的階段,而他唯一的弱點,就是那過於瘋狂的心態。繪皇以破道爲道,逆天爲路,如果有一天他失敗了,我絕對不會意外。

但是此刻,卻是繪皇的時間。

過了大約半小時,蠱皇率先打破了小山谷中的沉默,清了清嗓子,推起小車走向山洞。我和雷暮雨跟在他身後,黃三兒依然吊在最後邊。我不知道黃三兒現在到底是什麼立場,他是繪皇這邊的人肯定沒錯,可是我和他之間的生死之爭,到底最終會以什麼形式展開就不得而知了。

剛走出山洞來到小山坡,迎面而來的就是刺鼻的燒焦味。我定睛一看,沒有想象中那種屍橫遍野的景象,相反目光所及之處倒是挺乾淨的。但是仔細觀察,我發現那青黃相間的草地上,有一堆堆圓形的灰色痕跡,是骨灰!站立的活人一瞬間被燒成了骨灰,纔會留下那種恐怖的痕跡。小山坡上還沒有太多的骨灰痕跡,小山坡之外,原本是鬥魔界術者包圍圈的地方,大片大片的圓形灰色痕跡幾乎連成一片,鬥魔界的術者們,竟然都被繪皇的萬丈魔焰燒死了!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的人都被繪皇燒死了,在付出了九成九的人命代價之後,剩餘的術者們終於抵擋住了繪皇的攻勢。繪皇依然在剛纔的位置,虛空而立,身上的魔焰竄的老高,猙獰這扭曲着,炙烤着萬千冤魂。

倖存的術者人數不多,依然不足百數。但是都是最最精銳的部分,以及各大勢力的帶頭人。不過讓我驚愕的是,那些巔峰術者竟然也有死傷!人數減員最嚴重的就是神院,在劉神司的大控神術之下,幾乎所有的神院術者都成了魔焰的炮灰,一身焦黑燒痕的劉神司身邊只剩下了寥寥幾個術者。葉倒懸也活着,可是葉宅的徒子徒孫們卻一個不剩,葉倒懸的老臉陰沉到了極點,再也沒有以前那世外高人的淡定風範了。

“繪皇,你惡貫滿盈,即使把我們全殺了,也逃不過多行不義必自斃的結局。”比起葉倒懸,劉神司倒是鎮定得多,說話依然一套套的,花樣翻新。

“我的善惡,早已超出你們認知的範疇,早已超出陰陽的界限,誰還能擋我,如果有一天我繪皇死了,殺死我的人只有我自己!”繪皇淡淡的說。

聽他這話我心中一驚,原來繪皇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弱點,但是他爲什麼依然一條路走到黑呢?莫非有什麼破後而立的辦法,還是有一個哪怕是身死也要去追逐的理由?我又想起那座晶瑩剔透的墓碑,和墓碑後那小小的衣冠冢。不知道那個所謂的未亡人花罹夢,是真的以某種方式活着,還是說在繪皇的心中不死,想必她就是讓繪皇獨自一人與天下抗爭的原因吧。

“多說無益,萬丈魔焰固然威力可怖,但是你繪皇也是人身,術法之力終有告罄之時,到時候…….”葉倒懸惡狠狠地說。

確實,繪皇身上的魔焰雖然一直升騰不休,在天際形成瑰麗無比的火之匹練,可是劉神司、葉倒懸和其餘的倖存術者們,卻始終在這怒火的洗禮之下屹立不倒。而且此時小山坡上方的天空依然是漆黑有星的,葉倒懸的術法沒有完全散去,隨時等待着給予繪皇致命一擊。

面對葉倒懸的威脅,繪皇卻無動於衷,鬥魔界術者們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不時有人堅持不住魔焰的炙烤悶哼一聲瞬間化爲一團飛灰。雙方現在比的就是耐力和血性,誰先堅持不住,就註定死在這小山坡上。

“一切準備妥當了,最佳的降臨時刻就在十分鐘之後。”蠱皇從出山洞開始就一直在掐算着什麼,此刻忽然走到繪皇身邊對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只覺得繪皇身上的魔焰猛的劇烈吞吐了一下,隨即那滔天火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猛見漲!只見那些原本就苦苦支撐的術者們頃刻之間又有一大半瞬間化爲灰燼,劉神司葉倒懸等巔峰高手也面色劇變,甚至其中有一位巔峰高手半邊身子發黑,竟然被魔焰燒身!

眼看繪皇忽然爆發,鬥魔界術者這邊自然不能被動苦撐。率先發起反擊的是葉倒懸,這老傢伙噗嗤吐出一大口鮮血,那血液沒有被魔焰蒸發,也沒有落在地上,而是呼的一下化爲一團血霧,緩緩飄向漆黑一片的天空。那團血舞被閃爍的星光映照的分外妖異,竟然慢慢融合進了星光之中,明亮的光在閃爍的星點之間連接,練成一幅幅複雜的星圖。

“葬星秘術,天瀑星河圖!”葉倒懸狂吼一聲,漫天星圖銀光大盛,好像把夜空變成一面破碎的鏡子,那些光照射到地面,地面也被無數光斑侵染出破碎的裂痕,最後無數的星圖無數的裂痕忽然聚集向一處,天上地下的光,全部集中射向繪皇!

天空重新恢復蔚藍的晴朗,地面也不再有任何凌亂的光斑,那一刻全世界僅剩的星光,彙集到一處刺盲了所有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