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三分鐘，呵呵，假如我有一個準備時間需要三分鐘的超級大術法，不知道你還會不會給我這三分鐘。”我沒有動手，上下打量着葉倒懸說，實在看不出這老傢伙的深淺，恐怕我雖然有陰空間之力，但是卻不是他的對手。
“年輕人，做人不一定將心比心，不一定所有的憐憫與寬容都是狂妄，把看待別人的心態放正，自己的姿態也就放正了。”葉倒懸微笑着說。
“我的心態有問題麼？”我挑釁着問。
“我枯朽一枚，但是昏花老眼偶爾看人還是挺準的，你身負殘龍命藏走喪，看似不是自己選擇的，實際上卻依舊走了命理，就好比你面前有一個戒果，遠離它就不會犯戒，圍着它轉圈，雖然不想犯戒心中卻已經犯戒。”葉倒懸還是笑眯眯的樣子，像個鄰家下棋贏了的老頭子。
其實葉倒懸說的有道理，但是我不是一個凡事都喜歡追述原因的人。假如當初我在吉林安心上學，不選擇做一個混跡在狼嚎街歌廳的街頭混混，就不會去紋身，也就不會發生這一系列的事。但是人生無常事在人爲，誰也不能說自己這一輩子一步都沒走錯。我走了這條路，雖然有過抗拒有過掙扎，但是我還是選擇進入了鬥魔界，現在想想不覺得後悔。
“我不是和尚，沒那麼多戒律，也沒那麼多慈悲。”我覺得葉倒懸的言論雖然在理，但是卻不中聽，更不受用。
“身着喪衣，不是爲了嚇唬別人，而是爲了保護自己，實際你的內心之中沒有那麼多勇氣，你之所以能一路走到現在，是因爲習慣一直把自己逼到死路，然後死中求生！這樣活着很累，做人又何必把自己逼得這麼緊。”葉倒懸繼續和我說道。
“我只是不想走別人安排好的路而已。”我緩緩說。
“問菩薩爲何倒坐，嘆衆生不肯回頭。”葉倒懸沉思了一會說。
“三分鐘到了吧，出手吧。”我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也該拼命了。
我緊握雙拳，拼命的催動體內的力量，數十道撕裂黑夜的空間裂縫在葉倒懸身子四周交錯綻開。一片致命的幽暗中，葉倒懸又衝着我露出一個緩慢的微笑，然後身動如光，行動似電，在交錯的空間裂縫中賞花般閒庭信步，幾個起落來到我身邊。看到他忽然如鬼魅般來到我的身邊，我竟然除了驚駭之外無法做出其他動作，他慢慢伸出手在我右肩膀上輕描淡寫的按了一下，我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要塌了。
“驅殺妖鬼進行的再久，也不能讓陽光充滿每一寸土地，與其以殺止殺，不如勸其不殺，我今天只廢去你一身術法，走喪的破壞性也會相對大大降低。”葉倒懸又按了我的那個右肩膀一下，好像有一股烈火竄進了我的身體。
“哈哈哈。”我忽然陰陰一笑，另一隻手一把扼住葉倒懸的脖子，對着他說：“離遠了我的術法打不中你，但是咱們在一起了就不一樣了！”話沒說完，我的身體正面對着葉倒懸，陰空間空洞無聲的出現在他背後，而一左一右又有數道陰空間裂縫出現。葉倒懸身體的四個方向，都已經被封死了，他沒有退路。
我鬆開扼住葉倒懸脖子的手，揉動着自己疼的鑽心的肩膀。而葉倒懸身後的黑色孔洞中伸出無數條慘白的手臂，紛紛拽住葉倒懸。那些都是我封在陰空間之中的雜鬼，看似嚇人，但是實際上它們沒多大的殺傷力，而真正致命的，是隱藏在大堆雜鬼中的喪面女。
“你我二人站在一起，你抓住我的同時我也抓住了你，不是麼？”葉倒懸頭緩緩說，我赫然發現陰空間中那些慘白手臂竟然不敢抓葉倒懸，只是在他身後舞動！雖然指不上雜鬼，但是那數道陰空間裂縫已經先後而至，葉倒懸再在原地停留一秒，就會被撕成數塊。
但是五十年之前就名動天下的垂星子哪會這麼容易就被人解決？我只感覺自己身體正面被一股大力擊中，整個人往後連退了十多步，葉倒懸則如跗骨之蛆般一路緊貼着我的正面跟來，我倆的鼻尖相距不足三釐米，我可以清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老年斑。這十幾步的過程中，葉倒懸第三次按了一下我的右肩膀，右半邊的身體裡每一根血管好像都流淌着火焰。
“我……我從沒想過這麼簡單，就能對付你！”我跌坐在地上，左胳膊擡起來護在胸前，一直都沒動過的右臂忽然動了一下，咒刃從衣袖中滑出。我不知道葉倒懸按我肩膀是什麼術法，但是我體內的陰氣可以暫時性封閉身體的氣血流通，那劇痛也隨之消失。
葉倒懸沒動，也沒言語，而是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我拿出咒刃做抵抗是一件玩笑事。我則神經質一般呵呵笑着，右手轉動反轉咒刃，微微用力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流出來之後沒有滴落在船的甲板上，而是流入了我手底下忽然出現的黑色孔洞之中。
以血飼鬼是衆多奴鬼術中最基本簡單的手段，人類的陽血不僅能激發鬼物的兇性，還會陰陽相激讓鬼物爆發出強悍的力量。而我現在用自己的血液所餵養的，正是喪面女！我攤開右手，五指用力伸開，手腕往上擡，儘可能的讓血從手腕處那道小口子中流出。而我大攤開的手掌之下，正好罩着喪面女那張沒有五官的白臉皮。血液滴在白色的臉皮上邊，竟然好像液體相容一般激起片片漣漪，但是隨即就被那白色臉皮吸收了。很快，沒有五官的白色臉皮眼睛的地方隱隱浮現出亮點猩紅。
“何苦如此。”葉倒懸皺着眉說。
“對於高高在上的你來說這或許是所謂的仁慈拯救，對我來說這卻是對命運的不屈服！”我嚎叫一聲，放下左手在地面一撐，整個人從地面上站起，微微彎曲雙腿，整個人撲向葉倒懸，而我的後背上，揹着沒有臉的喪面女。
“蚍蜉撼樹，是因爲蚍蜉的眼界太小，只能看到眼前這一棵樹。”葉倒懸出手如電，以我完全看不清的動作又按了一次我的右肩膀，這一按我倒是沒什麼感覺，因爲知道自己躲閃不開我就已經用陰氣封閉了自己右半邊身子的血脈。但是呼吸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到肺子劇痛，我得呼吸不能封閉自己的肺子。
喪面女從我的背後瘋狂撲出，發出着不知道從何而出恐怖聲音。它攻勢極兇，即使是超級高手葉倒懸，也不得不咱避鋒芒。只要一步，我心裡默唸着，葉倒懸只要後退一步我就有機會。我緊緊盯着葉倒懸，他擡起了左腳，是要往後退的動作！咒刃脫手，雙手成拳，黑色孔洞瞬間出現在葉倒懸的身後，只要葉倒懸踩中它，就會陷入陰空間！要踩中了，我有贏的機會了！可是下一個瞬間，我卻看到葉倒懸擡起的左腳沒有向後落去，而是向左邊平移落下，他沒有後退，而是向旁邊移動。
以人血爲飼的喪面女只瘋狂了片刻，就被葉倒懸揮手發出一道術法輕鬆擊潰，而我卻已經用盡了一切手段。葉倒懸在我右肩膀按那幾下子的後果越來越明顯，現在已經一點都不疼了，右邊身體竟然失去知覺了。從戰鬥開始到現在，葉倒懸根本沒用什麼超出我認知的術法，只是在我肩膀按了幾下，再就是用一道術法擊潰了喪面女，可是卻打的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他洞察了我的每一次攻擊，然後輕描淡寫的化解並反擊。
“這種來自心底的無力感會輕易擊潰每個人的意志，放棄吧。”葉倒懸沒有直接對我下手，依然淡然的站在我面前不遠處，不緊不慢地說。
“呵呵，我不能大亂你的節奏，但是不代表我會亂掉自己的節奏，我還有的是後手呢，我沒輸！”我嚎叫着，準備用殘龍紋之中的大量陰氣做殊死一搏。
“何苦呢，殘龍之紋本是至陰鎮邪之物，附於活體本已是逆天之事，你運動它其實是在害自己啊。”葉倒懸往前走了一步。
“你！你怎麼知道我要動用殘龍紋！”我後退了兩步。
“老朽不才，略通占卜之術，而且你臉上的表情也告訴了我。”葉倒懸往前走了兩步。
“占卜之術，你是用占卜之術看穿了我所有的攻擊？”我後退了四步。
“十八音。”葉倒懸微笑着說，沒有往前走，而我也沒了退路，身後是船的欄杆，無路可退了。
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來自心底的無力感，和葉倒懸做對手，可能我的每走出的一步都被他算計好了，他可以輕鬆看清楚我正在進行和即將進行的動作！只要做出相應的反擊就可以讓我丟盔卸甲，或許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在千百種反擊的手段中，選擇哪一種最合乎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