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在屋裡做手術的一共有四個人,一個醫生和三個護士。最開始誰都沒發現異常,可是過了一會,那個混雜在兩個女孩哭聲中的陌生聲音越來越清晰了,醫生和護士們都感覺不對勁了。

那是一個男孩的聲音,說着一些聽不清的話,像是睡夢中的人在喃喃自語。但是更多時候,他發出的是笑聲,一種尖刻陰森的笑聲,在女孩的哭聲中顯得格外刺耳。這時候卯木先生站在門外,大聲告訴醫生和護士不要怕,專心做好手術,只要注意切除的部分不要被兩個女孩看到就好。

那位醫生也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物,很快冷靜了下來,開始重新手術。若涵和若瑾連體的部分是背部,其實只是很小一塊肌肉連在一起,她們的骨骼和器官都是獨立的,與其說她們是連體兒,不如說是被一塊肉黏在一起的。

當醫生的手術刀切入的時候,那個尖刻陰森的笑聲忽然變了,變成了一種憤怒的嚎叫,而且還在模模糊糊的咒罵着。卯木先生在門外大聲提醒,不要怕,不要被那個聲音迷惑。醫生咬緊牙關堅持着,終於在半小時後做完了手術。一個拳頭大小的肉團被割了下來,可怕的是那肉團竟然在不住的顫抖蠕動,好像是活物一般!

原本一切都進行的很完美,可是在最後關頭,醫生和那三個護士都研究着這個怪異的肉團,誰都沒注意到一早蒙在若涵和若瑾眼睛上的紅布條鬆動了。那是卯木先生提前準備好的,他說不能讓雙胞胎看到被分離下來的東西。

然而僅僅是那麼一瞬間沒注意到,若涵和若瑾眼睛上的布條就掉了下來!那一瞬間,原本在鐵盤中微微蠕動的肉團忽然猛地打了一個顫,那肉團的中心竟然裂開一條縫,整個肉團攤開來了,而那片攤開的肉,竟然隱隱約約是一張人臉!清晰的笑聲從人臉中發出,它甚至能做出得意的表情。

端着鐵盤的護士嚇壞了,一不小心那鐵盤就摔在了地上,那片人臉掉在了鐵盤外,竟然發出一陣惡臭之後融化掉了!我當時就和卯木先生守在門外,聽到裡邊的慘叫聲就知道出事了,當我們打開門衝進去的時候那片詭異的人臉已經不見了,事情的經過是那醫生冷靜了很久之後告訴我的。

卯木先生失魂落魄地喊着“完了,你們家大禍臨頭了。”卻沒有做出任何詳細的解釋,連我爺爺都沒搭理,就奪門而出了,從那以後再也沒和我們家聯繫過。

我們一家人都陷入了惶恐不安中,有人提議把若涵和若瑾送走,可是那張可怕的人臉所帶來的不幸已經籠罩在我們的頭頂了!最開始是我的爺爺病了,他得了一種可怕的鬼面瘡,那個融化消失的人臉在他的後背上出現了。

這種可怕的疾病開始在我們家族中傳播開來,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無論是醫生學者,還是請來的先生天師……而且奇怪的是,一旦病人離開我們家的別墅,身上的鬼面瘡就消失不見了。可是這不代表着痊癒,一旦離開這裡超過三天,病人就會暴斃!

“這麼多年來,我家裡已經幾乎沒有人了,只剩下我和一對女兒還有幾個傭人在苟延殘喘。”程先生惶恐不安地說。

“這……我雖然懂得一點鬼神之說,但是你們家的病我看不了啊。”我急忙說,心想不得了,怎麼竟遇到這些稀奇古怪到極點的東西。

“天師,你不一定非得幫我們致病,你可以幫我們找到其他真正的天師吧。”程先生急切地說,旁邊的阿黑也拉着我的手,滿眼希翼地看着我。

看着他們絕望和希望混雜在一起的眼神,我又一次心軟了,不得已點了點頭。柳師傅的家人告訴我柳師傅來參加圈子內的活動,這說明霜華鎮裡肯定還有其他的術者,希望能找會幫忙的人吧。

程先生又和我說了許多他家裡的情況,就差脫掉衣服給我看他身上的鬼面瘡了,直到深夜才讓阿黑送我去客房休息。臨睡前,夜裡房子外面有什麼聲音都不要奇怪,霜華鎮是個很邪的地方。

我一時半會還真睡不着,總感覺那張可怕的人臉遊蕩在這別墅裡,伺機攻擊我。關於鬼面瘡這種東西,我只在恐怖小說中讀到過,用醫學解釋這是一所寄生胎,但是程先生家裡的東西肯定不這麼簡單。我是真心沒有一點把握能解決,只希望明天趕緊找到柳師傅,看看他能不能幫忙吧。如果柳師傅不能幫忙,我也只好偷偷溜走了,這裡的情況我實在是愛莫能助。

在牀上躺了足有一小時,我終於有點睡意了。可是就打算閉眼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連串的樂器聲從窗外傳來。說不清是什麼樂器,大概是喇叭嗩吶一類的東西,聲音很單調,反反覆覆吹着同一段曲子。我想起阿黑的之前的祝福,我決定收起好奇心不去管那鬧人的聲音。外面吵鬧了好一會才重新安靜下來,我也在一片驚悚的氣氛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見到了別墅中的雙胞胎,程若涵和程若瑾。她們是一對很可愛的雙胞胎,豎着同樣的馬尾,瞪着同樣的烏黑眼睛。因爲缺少陽光的照射,她倆顯得有些蒼白,加上羸弱的身體,有一種奇特的病態美。

程先生家裡果然沒有什麼人了,早餐的餐桌上只有他、雙胞胎和我,而傭人除了阿黑之外我現在還沒看到別人。我原想吃完早餐就離開這裡,去尋找柳師傅的,可是程先生一再追問我到底能不能找到其他高人,我不得不攤了牌,說自己也是來找人的,只能找到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人,能不能幫他們一家更是未知數。程先生沉思了片刻有了個主意,讓阿黑去找柳師傅,然後把柳師傅接到別墅裡來。

我對他這種做法挺厭惡的,基本沒徵求我的意見,似乎我就該心甘情願幫他的忙一樣,而且言語中,他似乎還有把我留在這的意思。媽的,和老子玩滾刀肉麼?我真想一拍桌子就走的,離開這個被疾病和黑暗籠罩的別墅,可是看到那對可愛的雙胞胎,卻又生出一絲幫忙的念頭,最後矛盾了很久,我還是告訴了阿黑柳師傅的地址。反正老韓頭只是讓我給柳師傅傳個口信,我也就這麼點活,別人愛怎麼幹就怎麼幹吧。

程先生看出了我的不快,一再解釋自己不是有意刁難我,只是再不找人幫忙,他們家就真的完了。我就納悶了,這麼多年了就沒有人願意幫助他們麼?非得現在逮住我不放。不耐煩的應付了他幾句,我就離開了餐桌。程先生叫來一位女傭,讓她領着我在別墅中轉一轉,我反正也沒什麼事就同意了。

這座別墅還真的很大,幾乎是一個小型的建築羣落了。這兒的建築風格十分古老,和電影中那些古老的洋宅子一樣,到處都是精美的花紋和雕塑,就差一隻帶着尖牙的吸血鬼貴族了。不過我始終感覺這的氣氛不好,被一種看不到的陰霾籠罩着。精美的花紋下滿是腐朽,古老的樓梯扶手都是蟲蛀的痕跡,甚至連空氣中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悲哀感。

最後我在小花園中停下了,只有被陽光照射着纔有一種活在現實中的感覺。靠在藤椅上,抽一根菸,感覺還是挺愜意的。這裡給人的感覺和大學城中的花園又不一樣,那一種安靜的古典美,這裡則是一種寂寞的憂鬱美。

不一會,我發現那對雙胞胎也來到了小花樣中,在遠處好奇地看着我。我笑着招手示意她們過來,她倆對視了一會,才小步走了過來。傳說雙胞胎很多時候不用語言就能溝通,估計她們剛纔也是在用眼神交流吧。

“哥哥,你會幫爸爸治病麼?”程若涵問我,區分她們很簡單,她們衣服的領口都繡着一個她們名字的最後一個字。

“會的,阿黑已經去請高人了,高人一定會給你們治病的。”我掐滅了煙,回答程若涵。

“不,我們沒有病,有病的是爸爸。”程若瑾說,她的聲音幾乎和她姐姐一樣。

“你倆……身上沒有那種,瘡?”我好奇地問。

“你是指鬼面瘡麼,爸爸又和你亂說了,我們家誰都沒有那種病,都是爸爸幻想出來的,他有嚴重的妄想症。”程若涵說。

什麼!聽着女孩這麼說,我瞬間感到毛骨悚然。程先生在騙我?鬼面瘡什麼的都是他在胡扯麼,我被一個瘋子耍着玩了!不對,肯定不會這麼簡單,如果程先生是瘋子,那麼阿黑沒有道理和他一起演戲啊。

我盯着這對雙胞胎看,她倆此刻正背靠背坐着,兩個腦袋都看着我,四隻黑漆漆的眼睛顯得十分深邃。這兩個孩子不簡單,我在心中對自己說。女傭呢?剛纔帶我來小花園的女傭去哪了,我必須找人好好覈實一下,這一家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尋找那位女傭的身影,卻沒有找到。我忽然感覺到,這個別墅太大了,小花園四圈都是建築,無數的門和窗戶在等着我……猛然間,我看到某扇窗戶後面,有兩個蒼白的小臉正看着我,是那對雙胞胎。可是,可是……我眼前這兩個背靠背坐着的女孩,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