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吃碗蛋羹吧。”春桃端着一碗羹過來說道。淑月點了點頭,悶聲不吭地吃起了蛋羹。“春桃,你最近這廚藝精進不少。”淑月一邊舀起一勺子蛋羹放入嘴巴內,一邊擡起頭來說。春桃聽了高興得不得了,說:“過幾天便是白老爺大壽,小姐準備一下吧。”
淑月吃着蛋羹,只聽得白瓷勺子磕碰白瓷碗的聲音。桃源居,李母的貼身丫鬟林媽過來了。林媽是李母從孃家跟過來的貼身丫鬟,打小便伺候李母,待她頗爲親厚。林媽身穿淺灰色的上衣,深藍色的褲子,腳踩一雙黑色絨面布鞋,頭髮簡單地梳在腦後,用一根銀蓖子固定住。
“小姐,夫人有請。”林媽說道,語氣平緩。淑月聽聞之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了桃源居。凝香堂,李夫人正端坐在木桌旁,她穿着一身白色繡小朵淡綠色玫瑰的旗袍,斜襟,旗袍上綴着兩顆深綠色螺旋紋盤扣,短髮帶着些波浪卷,氣質優雅,舉手投足間充滿了書香氣息。
“娘,找我有何事?”淑月輕聲問道,向李夫人行了一個禮。李夫人端正地坐着,眼睛斜視地面,復又望了她一眼,說:“過幾天白老爺大壽,我們一同去布莊裁製參加壽宴的衣服。”
淑月溫柔地說:“好啊。”李夫人站起身,朝外面吩咐道:“林媽,準備轎攆,我和小姐要去布莊挑布料裁製新衣。”林媽點了點頭,輕聲哦了一聲。正準備出門,一把被淑月攔住了,提議道:“娘,不如我們散步去,好久沒逛街了。”李夫人聽完,略微思量,小聲說:“這樣也好,那便不用麻煩那些車伕了。”
於是二人一同出了李府,朝長亭街走去。長亭街,地面平整光滑,街道兩邊是齊整的店鋪,車水馬龍,人流來來往往,熙熙攘攘。“春桃,帶着我的錢袋沒?”走着走着淑月着急地問道。“帶着呢,小姐,您放心。”春桃乖巧地說。淑月拍了拍胸脯,輕聲笑了一下,說:“嚇死我了,還以爲沒帶。”
走着走着,二人到了一間布莊外停住了,擡頭一望,屋檐下方掛着一塊匾額,上面寫着綢莊。“好了,這家看着不錯。”李夫人指了指店鋪說道,“我們進去吧。”這李夫人換了一身衣服,是一件黃綠斜條紋旗袍,簡單大方。
打眼一看,這店鋪上面豎立着兩扇細方格子木門扇,中間敞開着兩扇門的空位。淑月邁進微高的門檻,望了一眼店鋪四周。只見門口擺放着一張木製桌子,深褐色,掌櫃的站立在櫃檯內。他穿着一身深褐色的褂子,外罩一件黑色的馬甲,頭戴一頂黑色,帽頂有一顆紅圓珠子的帽子。
身材渾圓矮胖,面容圓潤,皮膚小麥色,眼睛細小,皮膚上綴着一個個針眼般的疙瘩,嘴脣上方留有一簇黑色的短鬍渣。他正在案臺上認真地打着算盤珠子,只聽得咯噠響。一見有客人來訪,他站起身,從櫃檯內走了出來,伸出左手臂熱情地招呼道:“客官裡面請!”淑月在屋內走來走去,望見了屋裡頭擺着一根長木棍,上面懸掛着一匹匹五光十色的布匹。
她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掌撫摸着光滑的布料,一邊摸着一邊說:“娘,你看這布料多滑多好。”李夫人款款上前,望了一眼,不屑地說:“女兒,你真是少見多怪,這布料很普通,你是沒見過更好的。”淑月一聽,伸出右手蹭了蹭鼻子,不好意思地說:“娘,我是孤陋寡聞了。”
“老闆,你拿出好一些的綢緞來,我們要參加壽宴,可不能讓人笑話了。”李夫人對老闆說。老闆一聽,略微思索了一下,轉身進了櫃檯後邊,從裡面拿出一匹金黃映橢圓形白葉子的布匹,說:“夫人,您看這匹布如何?”頓了一下又說:“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綢緞,流光溢彩。”
李夫人走上前去,伸出手摸了摸光滑的綢緞,感嘆道:“果然是滑手細膩。”她轉過頭對老闆說:“確實是不錯。”淑月走上前來,右手摸着布匹,望着李夫人說:“娘,這綢緞果然是好,給您做一件旗袍是再好不過的。”老闆走上前來說:“金黃色貴氣,很配夫人。”
李夫人有些不相信,轉過身子,問春桃說:“春桃,你說說看。”春桃雙手交疊放於右側,低着頭回答道:“夫人,這布匹適合您。”說完便退下了。
李夫人滿意地望了一眼綢緞,說:“我平日裡穿慣了素色的旗袍,這次嘗試一下亮色的。”“月兒,你去挑挑,喜歡哪匹跟娘說。”李夫人望着淑月,拍了拍她的手說。淑月在一溜水布匹面前走來走去,挑中一匹流光珍珠粉綢緞,說:“娘,我喜歡這匹。”
“小姐真是好眼光。”老闆上前喜滋滋地說,“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珍珠粉,大家閨秀很是喜歡。”正說着,李夫人從錢袋中掏出一些銀兩放到櫃檯上,大方地說:“老闆,給我們包起來。”老闆嗯了一聲,將布匹包了起來。鋪子內走出來一個小女子,身穿白色長袖衣,外罩淡粉色夾襖,斜襟,上面綴着兩顆紅色螺旋狀盤扣。
“夫人小姐,我給你們丈量一下尺碼。”女子笑嘻嘻地說道,說完便拿着尺子上前丈量了起來。她對着她們左量右量,拿着軟尺子幫她們量了腰圍臀圍臂長等尺寸。
“好了,尺寸已經量好。”小女子說,一副伶俐的樣子。李夫人今天心情特別好,拉住淑月,讓春桃拎着布匹一同出了綢莊。
一路上,她們一行人有說有笑,甚是歡樂。“娘,您真的不用爲我花錢。”淑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都帶了錢袋,我自己能付。”李夫人笑着說:“女兒,這是爲孃的心意。”淑月一聽,高興地笑了,不時地說:“孃親待我真是好。”
一路上,她們路過一家珠寶店。春桃提議道:“小姐夫人,既然買了這新布,不如買些首飾搭配一下。”李夫人一聽覺得頗有道理,拉住淑月的手往珠寶店裡面走去。“娘,家裡的首飾又不是沒有,我們還是走吧。”
李夫人不依不饒,硬是拽着她進了珠寶店。只見裡面擺着一溜玻璃櫃臺,透亮清澈,櫃檯內放着一張紅色的絨錦毯子,上面擺放着各種各樣的珍珠瑪瑙,有白色的,有翠綠色的,有祖母綠色的,有湖藍色的,有紅色的,樣式多樣,真是好看。
老闆走上前來,對着李夫人招呼道:“夫人,你是要買什麼?”李夫人左顧右盼,隨口一說:“耳環吧。”
老闆一聽,帶着她們到了一排放耳環的櫃檯旁。這老闆身穿淺灰色的褂子,頭戴一頂黑色的帽子,背有些弓,面容清瘦,上排門牙有些前突。
李夫人圍繞着櫃檯轉了一圈,手指着其中一個玻璃櫃臺,說:“這副珍珠耳環真是不錯。”老闆誇讚道:“夫人好眼光。”說完拉開了櫃檯,拿出珍珠耳環給了李夫人。“月兒,這耳環很是適合你。”李夫人說,一邊說一邊將耳環戴到了淑月的耳垂子上。淑月面對着鏡子照了一下,問道:“好看嗎?”李夫人點了點頭,說:“真是好看。”
“老闆,包起來。”李夫人擲地有聲地說道。老闆不敢怠慢,急忙給打了包,遞給了春桃。付過了銀兩,她們一羣人出了珠寶店,走到了街道上。
還沒邁出去幾步,一輛人力車飛馳而過,略過她們的身邊,濺起一地的泥水。泥污不小心濺到了淑月的衣服上,她連忙喊道:“哎呀。”李夫人一着急,歪着身子,臉部表情皺到了一塊,嗔怪道:“這是誰呀,這麼缺德!”
車伕頭也不回地飛馳而過,車上的女子淡然地回過頭望了她們一眼,小聲哼唧道:“本小姐來了,也不迴避一下。”說完又轉過頭去,拿出黑色皮包裡的一面鏡子照了一下,然後滿意地放回到袋子裡。
這女子頭髮梳到腦後盤成一個扁圓髻,面容嬌麗,身穿一身米色旗袍,脖子間掛着一塊披肩。春桃生氣地望着那輛人力車說:“真是人不可貌相。”林媽連忙拉住她說:“好了,少說幾句。”
淑月倒是想的開,連連擺手說:“沒事沒事,一點小污泥。”見她不計較,衆人便回了李府。
李府門前,管家袁大叔正等候在門外,他見她們一行人回來了,連忙上前說道:“夫人小姐,回來了呀!”林媽沒好氣地說:“老頭子,要你多管閒事!”袁大叔一聽,有些不滿,說:“我好心好意在這等着你們,你這老婆子怎麼說話的?”
說完林媽瞥了他一眼,跟着她們進了府門。買東西回來理應是高高興興的,怎麼黑着一張臉,許是碰到什麼不開心的事,袁大叔心裡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