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程家的這個別墅，後面有個開放式窗戶正對飯廳，一眼就能看到飯廳裡的全貌。
林舒彧沉默地跟在程果後頭，漆黑的夜裡，兩個人步伐大大方方，完全沒有偷雞摸狗的小心翼翼。
程果在窗口旁蹲了一會兒，能清晰聽到裡面的動靜，此時此刻，宋婉之和倪芮坐在飯桌邊，沉默地用着除夕晚餐，但想來並不怎麼讓她們感到愉快。
裡面突然傳來啪的一聲摔筷子的聲音，倪芮的嗓音帶着令人煩躁的任性，“我還以爲你真的很討厭姐姐，原來都是騙人的，都是在我面前演戲？”
窗口底下蹲着的程果一個激靈，好似被人抓到了什麼小辮子，呼吸微微停滯。
宋婉之不待見倪程，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倪芮這麼說無非是想激怒宋婉之罷了。
“不管怎麼樣，等寒假結束你都必須回學校上學。”宋婉之說話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我不要，發生了這種事情我還怎麼再回學校？學校裡的同學會用什麼眼神看我？我不要回去上學。”
“你還只是個學生，不上學你想幹什麼？要不媽媽給你聯繫一下別的學校，你轉學好不好？”
程果聽着這番對話着實覺得可笑，想不到對她那麼強勢的宋婉之，在對待倪芮的時候居然能這麼溫柔。
可倪芮的任性是常年積累下來的，這臭毛病一時半會兒改不了也不會改。
“媽，爲什麼倒黴的是我？爲什麼遭遇這麼不幸事情的人是我？明明就是姐姐討厭我嫉妒我搶走你的愛故意針對我，你怎麼不去找她問個清楚？你就只會每天把我關在房間裡，甚至還帶我去看心理醫生，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有病？”
倪芮忽然歇斯底里起來，拍着桌子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低吼道：“我沒病，我好得很，就算是恨，我也是恨爲什麼倪程沒有遭到報應！”
她的話讓程果觸目驚心，倪芮爲什麼會這麼恨她？發生在倪芮身上的這件事縱然十分不堪，可跟她半點關係沒有，難道因爲常年的討厭，所以任何恨都可以被隨意轉嫁嗎？
手背上忽然一暖，她嚇了一跳，慘白着臉看向林舒彧。
他握住她的手，輕輕用力，純潔地無關任何感情，只是單純的想要在這一刻給她溫暖而已。
不得不說，程果涼薄的心的確被他這麼微小的舉動融化了一些。
這麼冷的除夕夜，她躲在窗口底下偷聽別人講話，也只有這個男生願意挨着凍陪她。
這可真能算是革命友誼了。
可程果還是不懂，倪芮爲什麼會對她有那麼大的惡意，完全把這件事的鍋全扣到了她頭上，直到下一刻，倪芮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媽，我跟你講過了，我那天爲什麼會去那裡，是因爲我接到一通電話說倪程會跟徐言出現在那裡所以我纔去的，結果我到了那裡之後就被人打暈了，要不是、要不是我運氣好，我可能已經死了，可是現在呢？我受了那麼大的侮辱，倪程卻相安無事，憑什麼……”
倪芮說着說着便泣不成聲，抽抽噎噎地搖着頭不知該怎麼說，她的想法很簡單，她是因爲倪程纔去那裡的，然而倪程毫髮無傷，卻是她被人攻擊了，怎麼能跟倪程沒有任何關係呢？ щшш◆ ttκд n◆ ℃o
程果震驚了，一顆心七上八下，突然之間的身體僵硬，倪芮是在控訴什麼呢？原來那天，她是因爲這種原因纔去那種偏僻的地方的？
她衝動地想衝進去向倪芮問個究竟，卻被林舒彧一把穩住。
“鎮定。”他只在她耳邊說了兩個字，讓她飛快跳動的心臟逐漸平穩下來。
是啊，即便現在衝進去又有什麼意義呢？除了這些倪芮什麼都不知道，連攻擊自己的人是誰都迷迷糊糊，宋婉之對這件事的態度也很明確：隻字不提。
離開倪程家後，程果忽然雙腿發軟，有些走不動了。
自從她成爲倪程後的這些日子，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這種深深地無力感，忽然讓她有些厭倦。
她乾脆蹲在大馬路上懶得動了，耷拉着腦袋盯着地上的影子看。
林舒彧就站在她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女孩子蜷縮成一團，明明總是一副堅強到無堅不摧的樣子，可偶爾又好像脆弱的不堪一擊，這麼矛盾的個體，他只在她身上見到過。
程果只用了一點點時間就恢復如常，一擡頭，發現林舒彧還在，詫異地挑眉：“這麼晚還不回家，你爸媽應該在家裡等着跟你一起守歲吧？”
林舒彧淡淡地說：“等你回去了我再回家。”
“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們回去吧。”
他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叫了車把她送回公寓，出租車停在就近的紅綠燈口時，程果忽然看到葉莎的車從旁邊駛過。
她呼吸一窒，翻身往後看去，葉莎的車果然是朝着倪程家裡的方向去的，就連除夕夜都不願意放過她們嗎？
宋婉之不是已經給了錢，葉莎爲什麼還追着不放？她有沒有一點職業道德？
一整個晚上程果都沒怎麼入睡，滿腦子都是倪芮和宋婉之的對話，無疑，倪芮已經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醜惡的事情都轉嫁到她身上了，不管她怎麼解釋這件事自己毫不知情，倪芮也只會用自己的思維去思考這件事。
宋婉之永遠都是站在小女兒那邊的，甚至根本沒有想過居然還會有站在倪程這邊的立場存在。
天亮之後，程果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去找宋婉之談一談這件事。
誰知還沒來得及出門，林舒彧就找來了。
程果見他臉色不好，心裡微微一沉，“怎麼了？”
林舒彧說：“徐言想見你，你願意跟他見一面嗎？”
她想起期末考試的那天晚上，跟徐言說了那番話後，幾乎就沒再想起過還有這麼個人存在了。
“可爲什麼是你來告訴我他想見我？”
林舒彧跟徐言的關係已經好到這種程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