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晚上十一點，正是KTV客源最多的時候，程果這麼抵着電梯門純粹找罵，果不其然，同電梯的其他人不耐煩了，催促道：“怎麼回事？走不走？不走別擋道。”
徐言的視線落在別處，假裝不認識她。
她立即躥了進去，最後發現林舒彧還坐在原處沒有跟上來，不知爲什麼，見林舒彧沒跟上來她反倒鬆了口氣。
每一次和林舒彧在一起，她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受，覺得很安心，但又害怕自己習慣這種安心，她的人生哲理永遠都是依靠自己，團隊協作固然事半功倍，可說到底，林舒彧並不是她的合作伙伴。
冬天的冷風迎面吹來，冷得程果一陣哆嗦，都已經是可以穿羽絨服的日子了，她身上依舊只有一件不怎麼暖和的大衣。
徐言走了幾步試探了一下，發現她不緊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後，沒多久就煩了，停下來回頭，視線和她撞了個正着。
程果勾起脣角微微一笑：“你現在想跟我談一談了？”
旁邊正巧有家還在營業的便利店，徐言進去買了兩罐熱飲，將其中一罐遞給她，程果的手心立刻暖和了不少，好像也沒剛纔那麼冷了。
“你爲什麼一直跟着我。”徐言面無表情地問道。
程果歪着頭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一圈，男生身體瘦削，沒精打采，從他身上看不到半分這個年紀的男生該有的神采，只剩下莫名其妙的頹廢和死氣沉沉。
“你很缺錢嗎？又是在快遞攬收處打包，又跑到KTV兼職，我記得學校好像是給你免了學費的吧？”
徐言嗤笑一聲，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缺啊，誰不缺錢？你去過我家裡了吧？我家裡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
“你不必用這麼自暴自棄的口氣跟我說話，我之所以關注你完全是因爲你的那封信在學校裡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不過既然事情已經平息了，再提起也沒什麼意思，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以你的原生家庭而言，你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現狀，唯有好好學習這一條路，像現在這樣到處打臨時工只會讓你漸漸淪爲隨時可以被替代的小角色。”
徐言仍舊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程果自顧自笑了笑，換做是以前，她可不會這麼苦口婆心地去勸說別人。
“我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說實話，我現在對你已經沒什麼興趣了，你自己想作想浪費大把的光陰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就算最後真的被你自己作沒了，以你在學校裡不合羣不被待見的樣子，應該也不會有多少人會同情你。”
遠處的公交車站睡着一個流浪漢，大冬天只能用厚重的大衣緊緊包裹住自己。
程果朝那頭是了個眼色，“彷彿看到了幾十年後的你。”
這話着實傷人，徐言的臉上終於起了一點點的波瀾，看向程果的目光微微閃動，彷彿是詫異，又彷彿是不敢相信這會是她說出來的話。
十八歲的倪程或許的確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倪程跟徐言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徐言也許想過他和倪程最終會殊途同歸，可沒有人告訴他，殊途，也有可能是一輩子不再有交叉點。
徐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有一瞬間甚至想問她究竟是不是倪程，可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把易拉罐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轉身就走。
程果沒有做心靈導師的想法，和徐言除了這次之外，以後也不一定會再有交集，哪怕他終於想通了回學校上學，他也和別人一樣只是普普通通的同學而已。
……
除夕那天，程果翻來覆去地翻看手機，除了唐檸她們的祝福短信之外，宋婉之毫無動靜。
不會吧，連過年都不讓她回去嗎？宋婉之有必要做得這麼絕情？
想想當時宋婉之親自來學校給她送鑰匙和銀行卡的場景，程果突然有種宋婉之像是要和她徹底劃清界限的決絕。
宋婉之難道真的以爲十八歲的高中生能夠離開家人獨自生活嗎？
可這又是真真切切發生在倪程身上的事情，十八歲的倪程被宋婉之就這樣趕出了家門，當時的倪程又是怎麼度過的？
手機震動起來，程果心跳差點漏跳一拍，飛快地看了眼來電人，隨即又平靜下來，說不失望是假的，哪怕她再不喜歡宋婉之，也不希望倪程的人生會被母親影響。
“怎麼了？”程果接起唐檸的電話，百無聊賴地問。
“你媽有叫你回家過年嗎？”
程果對着空氣搖頭，嘴硬道：“沒有，反正我也不喜歡過年，回去了還不是沒有好臉色。”
“那你要不要來我家過年？我跟我媽提了一嘴你的事情，我媽特別心疼你。”
“算了，替我謝謝你媽的好意，我喜歡清靜。”
唐檸急了，她是真心誠意地不想讓程果在這種闔家團圓的時候孤零零一個人待在公寓裡，“要不我帶點吃的去你那兒過年吧？我媽做了好多好吃的，我帶來跟你一起分享。”
“別了，過年要跟家人在一起，你來我這裡算什麼？安啦，我沒什麼大事，你別老想着我很悽慘的樣子，我好着呢。”
往年過年程果也都是一個人過的，有兩年甚至還在加班加點趕稿，過年對她來說跟平常的日子並沒有太大不同，那時候往往回到家的時候，春晚都快接近尾聲了。
唐檸遲疑了一下，掛斷電話。
程果又是矇頭一陣睡，後來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外面天已經黑了，公寓裡格外安靜，敲門聲就顯得尤其明顯。
誰會來這裡？難道是宋婉之？
程果慌忙掀開被子下牀跑去開門。
“鏘鏘鏘，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們來吃年夜飯啦。”
唐檸拎着大包小包從天而降，跟着她來的還有林舒彧和陸修遠，意外的是，連俞思露也來了。
震驚過後，程果哭笑不得，“你們不是來給我添堵的嗎？我可不做菜洗碗。”
一行人擠進了門，興高采烈地把準備好好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