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芮眨着她無辜的大眼睛，故意說：“姐，我沒有非要讓你跟我道歉的意思，你不想道歉不用勉強自己。”
程果臉上驀地堆起假笑：“怎麼會呢？我真心誠意地跟你道歉，一點都不勉強。”
感受到宋婉之的離開，程果盤算着這事兒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正準備走，倪芮反倒得寸進尺。
“姐，我腳扭傷了，醫生說要靜養，這幾天都不能走路，你能不能揹我下樓啊？我餓了，想吃媽親手煮的面。”
“我給你端上來。”
“但是我吃飯只喜歡在餐桌上，在房間裡我吃不下。”
程果：“……”好傢伙，可真夠作的。
她深吸一口氣，忍辱負重地蹲到倪芮面前，倪芮露出得寸進尺的笑，重重地壓到程果身上，一把圈住程果的脖子。
她故意把身體壓得很低，加重了程果的負擔，程果邊下樓邊在她耳邊說：“你是不是喜歡陸修遠啊？”
背上的人身體明顯一僵，有些惱羞成怒：“你別胡說八道。”
“那就是林舒彧？”
“倪程！”倪芮咬牙切齒，想讓程果閉嘴。
這會兒程果倒悠哉上了，“那你爲什麼非要跟我換？”
“我警告你哦，在媽面前你要是敢提一個字，以後你會更倒黴的。”
“怎麼個倒黴法？你打算怎麼整我？”
“這個嘛……我暫時還沒有想好，不過你也知道，媽一向最相信我說的話，所以你最好聽話一點。”
十七歲的女生，已經知道如何操縱母親的情緒並且加以利用，程果詫異於倪程強大的忍耐力之餘，更不敢相信這個家的畸形程度。
在這個家裡，倪程簡直是底層中的底層，任憑倪芮拿捏，並且可想而知倪程從不反抗唯有順從。
第二天宋婉之把她們送到學校門口，程果毫不懷疑要不是因爲倪芮腳扭傷了，自己是不可能有機會被宋婉之親自接送的。
她在宋婉之的注視下，把倪芮背進學校，來來回回經過的同學都朝她們看來，倪芮得意地在程果背上晃，碰見同學還跟人打起招呼來。
“倪芮，你姐對你也來好了吧？居然親自揹着你上學啊？”說話的是倪芮的死黨，自然不忘奚落程果一番。
倪芮得意洋洋道：“那是，我媽都發話了，她哪兒敢不聽？”
倪芮她們班就在林舒彧他們班隔壁，路過的時候正巧和迎面而來的林舒彧撞了個正着，程果佯裝沒看見他，徑自從他身邊經過，倒是倪芮，偏要她在林舒彧面前出醜似的，故意說了句：“姐，中午去食堂吃飯記得來接我哦。”
程果面無表情地把她丟到座位上，動作大到差點讓她直接從椅子上摔下去，倪芮氣道：“不敢這麼對我？我要告訴我媽去。”
程果嘆了口氣，真誠建議：“倪芮，我覺得你和你媽都需要去看看心理醫生。”
耳邊傳來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聲，這些人狗嘴裡能吐出什麼來程果一清二楚，樓梯的轉角處，林舒彧破天荒地等在那裡。
他擋住她的去路問：“昨天你媽媽和你妹妹爲難你了？”
“跟你沒關係。”
“你沒有做錯事情，應該堂堂正正地做人，沒必要委曲求全，你越妥協她們越會變本加厲。”
不知道是不是程果的錯覺，林舒彧的語氣似乎比平常要嚴厲一些，都變得不太像他了，那麼溫吞的一個人，展現出來的卻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勁兒。
“林舒彧，這是我的家事，外人沒有資格指手畫腳，我會自己看着辦的。”
連她都還理不清倪程家的這點事，何況是林舒彧？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你打算聽你媽媽的話，任你妹妹調遣給她做牛做馬？她故意在作踐你，你難道看不出來？”
程果似乎聽出了一些端倪，蹙眉端詳着他，少年面容清雋，性格卻十分老成，她總覺得他這副皮囊下面應該還藏着一個更深的靈魂，總之，絕不是他現在這副好脾氣乖學生的樣子。
何況，她還沒弄明白他究竟是誰，附中畢業照上的那個林舒彧又去了哪裡？
“林舒彧，如果我跟你想象出來的那個人不一樣，那我很抱歉，至於我怎麼跟我的家人相處，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倒也不用你來替我操心。”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卻聽到他極小聲地說了一句：“你不是說，你不是倪程嗎？”
程果驀然止住腳步，呼吸微頓，訥訥地看向他。
視線落在少年的眼裡，他卻猶如自嘲般地笑笑：“不是倪程，爲什麼要像倪程那樣活着？”
程果忽然覺得呼吸不過來，心口一點點酸澀慢慢擴散，她看到林舒彧噙着失望的笑意轉身離開。
他們好像都知道彼此的秘密。
程果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但就好像她知道林舒彧不是林舒彧一樣，他也知道她不是倪程。
從第一次見到林舒彧的時候她就覺得奇怪，林舒彧雖然謙和，但絕不是隨隨便便交朋友的那種人，可她好幾次總能在無意中跟他偶遇，是否她身上也有他想知道的秘密？
關於倪程的秘密？
在南溪鎮的時候倪程和他究竟發生過什麼？
倪程和她日記本里的那個林舒彧又是什麼關係？
爲了遷就倪芮，程果直到晚自習結束纔去倪芮她們班接人，結果卻被告知倪芮傍晚就走了，壓根沒上晚自習。
這種事還真像是宋婉之母女能做出來的，倪程跟她們彷彿真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似的，就算是當年倪程父親的那場車禍，都過去多少年了，也不該把這口鍋壓在一個孩子身上。
宋婉之自己還是個醫生呢，程果尋思着改天要不要去宋婉之她們醫院替她掛個精神科專家門診什麼的，這是真的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