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大人。”
一名守衛模樣的男子恭敬地對座上的青衣男子稟報:“屬下等在城門,以及京城各個出口把守多日,尚不曾見過犯人露面,京中近日也無可疑人士出沒京城。”
青衣男子面色沉鬱,修長乾淨的指節微微彎曲,敲在桌面上。
守衛見他一言不發,退守到一邊,恭敬地等候他發落。
過了好一會兒,青衣男子站起身,沉吟道:“這牆上的符咒可有用處?”
“大人所賜的符咒甚好,我們抓到幾個會術法的妖人,但並不見肖大神所描繪的妖人。”
守衛盡責地回覆,同時暗暗稱奇。
據說那符咒會自設一道屏障,修道學咒之人必能看到城門罩着一層紅光,展大人篤定他們不敢冒進,定會施法一探究竟,確定對己身無愛才敢通行,屆時,符咒便會有了反應。
城中各個大門皆有此符咒,守衛們依照指示觀察路人中可有被符咒反噬暈倒之人,的確逮到幾個可疑人物,但卻不是展飛瀾要尋的人。
展飛瀾神色凝重,守衛在一旁看着,大氣也不敢出,深怕這位大人一時遷怒。
“這兩日京城的水路可還在走?”
守衛聽到他發問,思量了一番回答:“這時節運河的水並不豐沛,水位尚不適宜通行,官船並無出行記錄,只有幾艘畫舫和一些民間商戶的船舶。屬下盤查過,這些商賈要南下收購茶葉,並無可疑之處。”
“畫舫呢?”
展飛瀾見守衛面色尷尬,知他必定未去搜查,冷聲道,“不管是哪條船,都不能漏查。”
“是。”守衛恭敬地應答,爲難地回覆,“可是,畫舫上有一些達官貴人,屬下怕驚擾到各位大人。”
“你辦正事的,不必忌憚那些尋歡作樂的閒人。”展飛瀾站起身,看着天邊的烏雲重重,淡淡道,“那些人也開心不了多久。”
“繼續盤查商船和畫舫,他們要出城也只能走水路。”
守衛退下去盤查畫舫,用手巾擦擦汗,心有餘悸。
這位展大人最後說的話,莫不是要讓畫舫上的貴人們吃些苦頭?
怕引火燒身,守衛不敢多想,現下有展飛瀾的命令,他也不怕得罪那些貴人,帶着屬下去幾艘畫舫上搜一遍。
天邊的黑色越來越重,展飛瀾負手而立,望着天際的黑雲,心情無端沉重。
他也想服一株忘憂草,忘了她,忘了一切。
可是,沒有董纖纖,他的人生就永遠的殘缺。
“董纖纖,你說錯了。”展飛瀾的嘆息飄在風裡,“我不想讓你當纖纖的替身,只想此刻在我身邊的是你。”
茗璇公主爲適應北庭的風土人情,於是派人請了娜緹公主來交流探討。
聖上見公主想通了,自然是很高興,於是大筆的賞賜送往茗璇公主處,宮中氣氛似乎又恢復到了往日的熱鬧。
不過,赫連娜緹可不這麼認爲。
她百分百肯定這位公主是另有目的,但不能拂了她的面子,便備了禮物來她的宮殿走動。
美其名曰:探討交流情意,讓公主多瞭解北庭的事物。
真實意圖又有誰知道。
赫連娜緹恭謹落座,對茗璇公主突然變得很熱絡保持距離,迴應並不熱情,一問一答間,頗有些無聊。
茗璇公主大約也看出她意興闌珊,讓
宮女送上新鮮的羊奶:“本宮平素愛喝羊奶,北庭牧草多牛羊多,本宮想娜緹公主也會喜歡。”
“羊奶對人體極有益處,常喝還有美容功效。”赫連娜緹笑着恭維,執起杯子品一小口。自從大殿指婚後,她便不再帶着面紗了。
想起那日指婚,大殿上有多少驚豔的目光和讚歎,她早忘記,只記得那白衣男子笑着接受了聖上的指婚,清俊的臉上,是她熟悉的笑容,與記憶中那個溫暖親和的影子重疊。雖然心底欣喜,理智卻猶存,他真的是心甘情願接受指婚的嗎?
不是沒有疑慮,但她不敢親口問他,只是旁敲側擊地讓親信去打聽,回報的答案是:董小姐和夏公子的傳聞,都是那位董小姐一人捏造的謠言,不可信。
赫連娜緹卻不信,她見過那位董小姐,也交談了幾句,她長相不是頂美,但是清秀可愛,微笑的時候整張表情都亮了起來,令人打心底覺得愉悅歡喜,而且她言辭不俗,頗有自己的一番見解,想來也是有主見的人,與她說話也不必顧忌身份規矩,相談甚歡。
所以,她很難想象這位董小姐捏造謠言的奸詐形象。
“娜緹公主,可還合你的口味?”
她點點頭,茗璇公主面上微笑:“這宮裡也找不到幾個和本宮一樣愛喝這古怪玩意,上次董纖纖進宮,她倒是喝的自在。”
說完,茗璇公主又特意介紹一遍董纖纖是誰:“董纖纖是兵部尚書展飛瀾大人的繼妹,現下也是展大人的未婚妻。她是本宮少時讀書的同窗,爲人有些癡傻,對喜好的事物很執着,早年還爲了向弦月公子求愛,寫了不少書信……”
隨即,她立刻道歉:“本宮說這些做什麼,娜緹公主即將與夏公子完婚,這些坊間傳言當不得真,再說,也是纖纖一人的癡心妄想罷了。”
赫連娜緹只是笑笑,並不迴應。
現下這情狀,她倒是有幾分明瞭茗璇公主找她一敘的用意了,八成是爲了夏弦月。
這位公主不知道,民間有八卦,宮中的八卦也不遜色。
茗璇公主屬意弦月公子多時,在宮中早已不是秘密,相較於茗璇公主形容董纖纖無賴,她倒是聽聞更多這位公主的豐功偉績。
看來夏某人招蜂引蝶的功力不減當年,當年尚是十六歲少年,在北庭已是男女通殺的魅力,在大鄆更是擁有諸多崇拜者,欣喜嚮往。照此看來,反倒是她佔了便宜,估計此刻對面的女子心裡正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
赫連娜緹爲自己漫無邊際的想法無奈地笑笑,不知不覺喝了一杯羊奶。
“二皇子到。”
厲承燁走進來的時候,看到久未相聚的妹妹,還有一個意外之客,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很快便面色如常,禮貌地向外客打招呼:“這麼巧,娜緹公主也在。”
“皇子殿下萬福。”
赫連娜緹按照大鄆的規矩行完禮,落落大方地接受他好奇的打量。
茗璇公主笑而不語,她早知道二哥就是喜歡美貌的事物,最喜歡的便是美人,包括內侍、侍衛、宮婢都是百裡挑一的俊俏面孔,曾經被一干兄弟姐妹們鄙棄的行徑,唯他自己覺得怡然自得,賞心悅目。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不過是比常人更熱愛美麗一點。
“娜緹公主不愧是北庭第一美人。”
厲承燁誇讚,英俊的臉容滿是讚賞:“公主容顏絕美,姿態不俗
,品貌俱佳,倒是讓夏家小兒撿了便宜。”
“二皇兄很欣賞娜緹公主呢。”茗璇公主半是揶揄半是認真道,“那二皇兄怎不求父皇賜婚?倒讓別人捷足先登,害我失去一位好嫂子。”
她語氣失落,似乎真的遺憾,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厲承燁是聰明人,起先便疑心皇妹找他來的目的,此刻又聽她酸溜溜的話,眼神閃過一絲興味,大約明白皇妹的心思。
敢情是想把他拖下水,讓他來收拾殘局。
雖然他和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夏家小子,自家老六不對盤,但是搶對方女人的事,他可做不來。
再者,要搶的也得是他心上人,而不是他的婚配對象。
厲承燁猜到他老子指婚的意圖,不就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又適當彌補對老六的虧欠。夏家不娶皇家女,可沒說夏家不娶外邦女,一道聖旨寫的有理有據,若是夏家老太爺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寶貝外孫還是被父皇拐進了宮裡,準是氣的從棺材裡爬出來。
幸好,老六還活着,不然,這盤棋,光他一個人下一個人贏棋,那就太沒意思了。
厲承燁捕捉到金髮女子眼中一閃而過的不悅,心下了然,於是笑着上前回答皇妹的問題:“並非二哥不想,只是娜緹公主屬意他人,二哥可不想做棒打鴛鴦的惡人,父皇也是瞧着他們郎有情、妾有意,便做了一回大媒。”
茗璇公主面上不自在地動了動:“父皇又從何知他們是郎情妾意?”
“戰地種情根,大殿結良緣。”厲承燁瞥了眼下意識撫觸額際的金髮女子,對皇妹解釋,“這個典故在民間傳的熱烈,說的便是我朝一位少年將軍邂逅了一位異族女子,在關外互許終身,如今,他們重逢於太平盛世,聖上龍顏大悅,下旨指婚。”
茗璇公主咬着牙,聽他繼續說道:“茗璇,這個故事,你應該聽過。”
“砰。”杯盞落地的聲音,金髮女子已經趴在了桌上,神態安詳,竟然昏睡。她的手不小心拂過旁邊的杯子,打翻在地。
茗璇公主笑容清冷,對二皇兄建議:“那又怎麼樣?只要他們未成親,事情便有變數。眼下,就有這麼個機會,二皇兄是聰明人,若是娶了娜緹公主,有北庭皇室做靠山,二皇兄前途不可限量。”
她笑着離去,滿意地看到男子伸手撫過金髮女子的髮絲,着人帶上門出去。
“我就不打擾二皇兄美人在懷。”
門一關上,厲承燁的笑意消失:“醒來吧,別裝了。”
趴在桌上的金髮女子擡起頭,美麗的容顏浮現一絲譏誚:“你們皇室用的盡是不入流的手法,連公主都懂得下藥害人,還慫恿自己的兄長勾引臣妻,奪人所愛。”
“茗璇不知天高地厚,娜緹公主精通醫理,又怎會察覺不出迷藥?”厲承燁冷笑,“我現下倒是好奇,你故意裝暈,不是真的想和本王生米煮成熟飯吧。”
赫連娜緹搖搖頭:“我與二皇子做筆交易。”
“說來聽聽。”
“請二皇子替我尋一人。”赫連娜眼神無奈而堅定,“董纖纖。”
“爲何?”厲承燁覺得有趣,赫連娜緹冷笑:“恐怕二皇子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答案。”赫連娜緹頓了頓,語氣憂傷而無奈,“他是不是真的還和以前一樣?我沒有把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