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大鄆京城。
“書引,有什麼新書推薦?”
“這一排都是最近新出的暢銷佳作,您隨便挑。”水竹書樓的書引滿臉堆笑,迎合客人的喜好推薦書目。
“這本不錯,這本也不錯,這兩本我都要了。”
“謝謝您,請到這邊付款。”
“看來你們書樓的書引都是精挑細選。”客人環顧樓內的書引,得出結論,可把接待的小書引囧的臉紅,“個個都是一表人才,秀色可餐。”
客官,您真不用加後面一句。
小書引心中鬱悶,但面上還是維持笑意招呼客人。沒辦法,誰叫掌櫃和組長在培訓他們時強調一定要保持微笑,禮貌誠信,若是服務不周到被顧客打了差評,會影響月底考績。
水竹書樓有個規矩,將書引們的表現掛在大堂中央,任客人觀摩。於是,這種考績展示讓書引們又愛又恨,好評多,月底獎金高;差評多,雖然不會扣錢,但排名太靠後令人打擊,而且人來人往那麼多客人看到,客人按照書引的好評多少選擇,排名末的若不奮起直追,就只好永遠墊底。想到此,小書引一陣惡寒,想想自己排位在中等,還是要多多努力,向傳說中的“小千書引“靠齊。
這位“小千書引“在水竹書樓的時間很短暫,但留下了光輝的業績和豐富多彩的八卦,有人說小千書引長的很美,也有人說他長相一般但氣質不錯,有人說他待人誠懇所以業績非凡,有人說他巧言令色忽悠顧客,還有人說他和掌櫃的關係匪淺,所以身爲掌櫃未婚夫的組長成天找他麻煩想趕他走,甚至還有說小千書引是被人從書院劫走的,而且劫匪是男人……總之,各種關於他稀奇古怪的八卦數不勝數,小書引對這些八卦的真假存疑,但他對小千書引打心底敬佩,據說如今書樓與茶室結合的經營模式還是他出的主意,再加上小千書引在書樓創造的光輝業績,小書引滿腔崇敬。
“杜彗,你不招呼客人犯什麼傻?”同事小李捅捅他的胳膊,打斷他發呆。
“李哥,你認識小千書引嗎?”
小李目中閃過一抹異色,點點頭:“共事過一段時間。”
“真的嗎?李哥與我說說他的事。”
小李麪皮抽動,目有難色,囁喏:“也沒什麼特別的,與你知道的差不多。”
“那小千書引真的很厲害,難怪過去兩年了,她的好評度還能那麼靠前。”聽聞偶像確實如傳說般厲害。小書引也覺得臉上有光,不禁得意洋洋。
小李嘆氣,不忍心用真相打擊小娃兒的美好幻想。
小書引不知道,他崇拜的小千書引是個女子。
傳聞雖然誇張,但關於她給書樓帶來的經濟效應和影響力都名副其實,好比如今的書引考覈制度,也是出於小千之手,茶樓的經營模式,就連書引們待客的態度也是小千給糾正回來。小千被家裡人帶走那日,書引們得知她的真實身份也詫異不已,但沒有人因爲小千是女子就輕視鄙棄她,所有書引都自覺地學習小千教的事,排行榜的規則已近一整年,小千書引的排名依然前列,水竹書樓沒有因爲她的離開而撤掉她的身
份,其他書引也以行動支持書樓的決定,都以小千爲參照,在待人接物上也越發用心,業績好了,書樓的盈利上去,他們得到的獎勵也更豐厚。
小書引本來還想向他打聽小千的事,掌櫃和組長下樓來,讓他們去把下午要上架的新書去搬到前面來。
“掌櫃和組長還沒有成婚的打算?”小書引納悶,大膽猜測,“可是組長猶豫了不想娶掌櫃?也是,像掌櫃這樣精明幹練的女子,組長也管不住她……哎喲,李哥你下手能輕點嗎?”
小書引揉着被小李拍疼的肩膀,暗暗埋怨:出手真狠,怎得平時見李哥都是一副溫和親切的模樣?看來他又小看人。
“你這話可別叫掌櫃和組長聽見,不然你有十層皮也不夠他們扒。”小李見他懵懂,翻翻白眼,與他解釋了組長是如何使出渾身解數追求掌櫃,最後終於得到掌櫃點頭。小書引聽得一愣一愣,原來主動的是組長,原來組長還挺羞澀,小書引暗暗發誓下次可決不能弄錯兩人的主次地位。
“伴月之旅。”小書引好奇這書會被放到暢銷曲供讀者選購,“此書記敘該是當年半月之事。”
“這種旅遊圖志可沒人會買。”小書引表示擔憂,小李不以爲然:“這是一對夫婦寫的,名喚‘狐月’,夫妻兩人以伴月國爲起點,邊走邊旅行。此書中有不少旅遊知識和景點描述,簡直是在爲旅遊愛好者服務。
“夫婦倆一起寫的?倒有意思。‘
“不僅如此,這對夫婦爲人也仗義,這些書是我們書局下午義賣,你不要錯過,這次盈利將直接捐贈伴月國人民重建家園。”
“這位作者真是良善人。”小書引歷來佩服品行高潔的人,於是說道,“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爲那麼仗義的善人。”
小李聽他這麼說,笑容欣慰:“我相信你將來一定是這樣的人。兩年前伴月國國民遭遇重大天災,國家損失慘重,百姓民不聊生,伴月國的鄰國們都打算趁機奪取伴月國的領土,對伴月國虎視眈眈。那時候的伴月國內憂外患,國王和臣民皆束手無策。”
“這樣可苦了老百姓。”小書引很同情百姓的遭遇,於是繼續問小李,“李哥,那後來伴月國是如何轉危爲安?”
“多虧了大鄆和北庭的君上明理,各自派出大將前往伴月國,助其維護國內秩序,唯有這兩國是誠心誠意幫自己,並未漫天要價索取條件。”小李感嘆大鄆君上仁德,小書引也附和慨嘆,於是兩人又感慨一番當今大鄆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日子過得很好。
“有客人來了,你去招呼。”小李見有位深衣華服的男子走進書店,提醒小書引快去招呼。
小書引殷勤地上前:“這位公子,水竹書樓是全京城最大的書樓,本書樓的書又多又全,新書上架最快,公子要找什麼書,小的一定幫你找到。”
許是方纔受到小李說了關於“小千書引”的事讓他深受鼓舞,小書引待客的態度熱情用心多了,不過這位新客人似乎不太愛說話,神色淡淡地瞟了眼店裡的環境,隨手翻起面前的書。
“這是本店最新到的書籍,介紹伴月國的風物人情,作者文筆優
美,敘事生動……”小書引見客人拿着《伴月之旅》翻閱,熱情地開始爲其介紹書本大致內容。
這名客人自顧翻閱《伴月之旅》,對小書引的態度很冷淡,小書引不免感到泄氣,感慨自己功力不夠,想當年小千書引搞定的那批特別的顧客,小書引表示自己功力還不夠。
“和家裡的那本不太一樣。”
“……”小書引詫異不已,這位客人竟然主動與他說話。
“我家中也有一本《伴月國圖志》,上面蓋着你們水竹書樓的印戳,我來找找可還有這本書?”
“您說的這本是三年前的書了,現在市面上都絕版了。”小書引爲難地說到,更加不解,“公子手上既已有一本,爲何還要再買同樣的?不如看看這本《伴月之旅》,不比那本《伴月國圖志》差。”
這位客人微微一怔,是啊,他家中都有一本了,爲何還會不由自主地走到這家書樓來尋這本書。
這本書一直被收在書架的最底層,若不是他昨夜在書房,書架頂上的一本書掉了下來,他蹲下身軀撿起,突然瞥見了這本《伴月國圖志》。
封面並無奇特之處,甚至因爲擱置久了,表皮沾了不少灰層,顯得又舊又髒,按照往常的習慣,這樣的書他都不屑看一眼,可昨夜不知怎地竟然坐在燈下翻閱此書。雖然介紹了不少伴月國新奇獨特的民俗,但他並未覺得驚訝。他想他原來一定已經看過這本書,只是給忘了。當他留意到書本內頁上有“水竹書樓”的印戳,不由自主地便走到了這裡。
他不記得當年是怎麼買下這本《伴月國圖志》,只是眼前的書引殷勤熱情地推銷攻勢,讓他覺得似曾相識,似乎當年來此買書時,也曾遇到過一個這樣的書引。
男子甩甩頭將這些奇怪的想法拋諸腦後,露出一抹苦笑,自從他生了那一場大病後,很多事都記不清。男子果斷地打斷書引繼續推銷,打算要買這本《伴月之旅》。
“小的這就給您開單子,請到前面結賬。”賣出了第一本義賣的書籍,小書引很有成就感,又拉着這位豪爽的客人填資料。
“公子,這本《伴月之旅》是原作者放到書樓義賣,賣完這些書,盈利將全部捐給伴月國,幫助那裡的老百姓。”書引興奮地描述該男子的功德,“我替伴月國的百姓多謝公子良善。請問公子姓名,作者將親自去信感激。”
“張飛。”男子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隨即搖頭笑道,“也不知怎麼就蹦出這個名字,在下姓展,展飛瀾。”
聽他報完姓名,小書引便去賬簿裡查找此人姓名,竟無一條。
氣氛頓時有點尷尬。
小書引不生氣,男子卻忍不住皺眉,他既不曾來過這裡,那他怎麼會有那本書?
“興許當時的記錄沒做好,未將公子列入。還望公子見諒。”
小書引低聲檢討。
“小千書引何必如此客氣?”
展飛瀾頓時愣在原地:“小千書引,又是誰?”
抓不住記憶裡關於某個人的隻言片語,然而,當年她留下的痕跡,不僅藏在他的生活裡,更藏在他的潛意識裡。
(本章完)